常岁宁听罢这段往事,语气听不出情绪地道:“所以,他起初待你是施恩,并非胁迫。”
谁也不知那时的荣王是否已起异心,但是她知道的是,她这位小王叔,的确很擅长“与人为善”。
他也曾笑着教过年幼的她,与人广结善缘很重要。
她记得很牢,他自己果然也做得很好。
“是……”喻增垂下眼睛,道:“起初奴也有些不安,但他从未让奴做过任何事,连探听消息也不曾有。”
一年又一年,荣王依旧洒脱无争,母亲也被照料得很好,于是他慢慢放下了不安,将荣王视作了心善可敬的恩人。
“直到那年,我自以为是,要为你寻亲。”常岁宁的眼神有些遥远:“而你依旧选择保守秘密。”
“殿下对奴的好,让奴万分感激惶恐……”喻增清楚地记着,那年是在军中,殿下不过十三岁,身边刚多了几个愿意跟从的人,初长出微薄羽翼,便惦记着要为他找回母亲和弟弟。
他心中很慌张,便推说,隔了这么多年,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但殿下笑着对他说,总要试一试。
于是,他只能将那一直带在身上的木刻平安锁,双手交给了殿下。
事后,他向殿下打听过几次进展,殿下皆说,尚无音讯。
他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突然有一日,殿下有事离开了军营,那时仅为小小武将的常阔笑着找到他,告诉他,人找到了。
又与他说,先前尚不确定,殿下怕他失望,才说尚无音讯。
他毫无准备,便见到了那双母子。
那妇人鬓边早早生出了白发,虽特意换过了衣裳,仍看得出日子过的极苦。
她手中牵着的男孩很瘦,不过八九岁大,所以当年分开时,那男孩显然尚不记事,初见到可以依靠的“兄长”,没有犹豫地就扑上去喊“哥哥”,并拿出一模一样的木刻平安锁证明身份。
那妇人却显然迟疑了,拿兖州话,怔怔地问:【阿增,是你吗?你长这么大了,阿娘都要认不出了……】
可她儿子就是叫喻增,那平安锁也不会出错。
【八岁和十四岁,长得当然不一样了!】常阔哈哈笑着说:【查过了,不会有错,你们娘仨说话罢!】
常阔离开,帐内只剩下了喻家“母子三人”。
妇人走上前来,握住喻增的手臂,惊慌不定地掀起喻增的衣袖,看了他的左臂。
那里没有胎记……
妇人的眼泪突然下雨般砸下来。
次子还在殷切地喊着“哥哥”。
“喻增”知道,妇人已经知道他不是原本的喻增了,甚至也能猜到她真正的长子已经死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那妇人抬起头时,却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是否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喻增”明白了她的心思。
这带着小儿子生存的妇人太苦了,苦怕了。
【逃难时,发了场高热,很多事情记不清了……】他便暂时将错就错,模棱两可地说:【身上只有这木锁,只记得名字了。】
妇人眼里的泪更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