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节度使府为常岁宁和魏叔易等人分别在府中安排了住处,离开正厅后,岳春言坚持亲自为常岁宁与魏叔易带路。
岳春言带一名家仆行在前面,魏叔易与常岁宁则慢后五六步。
荠菜带人跟在后面,也维持着七八步的距离,未曾搅扰自家节使与魏相谈话。
“今日谈话到最后的局面,魏相来之前不曾想到过吗。”常岁宁随口问:“朔方军和朝廷及荣王的根本矛盾,非是魏相可以从中消解说服的。”
“魏某本也没想过要在此事上说服他们。”魏叔易慢慢走着,道:“不,起先也曾自大地想过……不外乎巧言粉饰麻痹,然而思来想去,自认此等权术之流太过卑劣,不该用在这些将士们身上。”
“这些将士们为国戍边,我亦没有资格剥夺他们谋求后路的权力。”
“所以,魏某从出京的那一刻起,便仅有一个目的——”魏叔易道:“平息朔方军的怒气,避免他们被仇恨冲昏头脑之下,使关内道动荡,令无辜百姓受难。”
“如今朔方军中未起动荡,而他们依旧愿意驻守国境……”魏叔易微苍白的嘴角有一丝淡笑:“魏某此行,便算圆满了。”
常岁宁了然,她便知道,魏叔易不会想不到朔方军会有寻求新主之心。
“魏相此前并不知我会来。”她问:“若我不曾来此,魏相原本是何打算?”
“本想将他们的目光先引到崔令安身上去——”魏叔易道:“崔令安在北地有威名,又手握重兵,朔方军冷静下来后,应当是愿意考虑的,借他暂时稳住朔方军部将不成问题。”
他这一路来,从行路再到稳固朔方军心,几乎每一环计划中都有崔令安的存在。
没办法,很多时候,崔令安是真的很好用。
常岁宁便问:“……魏相如此安排,崔令安他知晓吗?”
“崔大都督忙于战事,自然顾不上这区区小事。”魏叔易含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怀大才者不吝为他人所用——能令关内道安定,崔大都督想必也是乐意的。”
说着,转头看向常岁宁:“不过,有常节使亲至,倒是一劳永逸了。”
“你知道崔令安是与我站在一处的。”常岁宁往前走着,语气里已现笃定:“所以你一开始便想过要借崔令安,将朔方军交给我。”
魏叔易笑了笑,视线落在脚下泛着点点碎光的积雪之上。
【你知道崔令安是与我站在一处的】——
谈话的重点并不在此一句,正如她所言,他的确知道,也的确是如此考量,可此刻听得她以如此自然而然的语气提起,他心间竟仍有些道不明的感受。
这明知如此而依旧难平的心情,是他此生从未领教过的。
片刻,魏叔易才不置可否地道:“常节使素来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彼之祸世之刃,在节使手中却可化作安邦利剑。于大盛于朔方军而言,再没有比常节使更好的选择了。”
“魏叔易。”常岁宁转头看向身侧那于雪光之下犹如一株玉树的青年,道:“你如今变了许多。”
听得这声“魏叔易”,这名字的主人一笑,洒脱地自嘲道:“正是了,此生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之时,已然面目全非了。”
常岁宁听到此处,看着他问:“那你如今还怕鬼么?”
魏叔易脚下一顿,含笑转头看向她。
“常节使此时很像年节之际,躲在巷口扔炮竹,等着看路人被吓得跳脚的孩童——”他一副思虑周全的语气,道:“我若说不怕,只怕常节使会很失望。既如此,那魏某便还是怕吧。”
常岁宁抬眉,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颇觉遗憾地道:“那魏相的人生还真是少了许多意趣啊。”
“无妨。”魏叔易跟着提步,含笑道:“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