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举人看着她手中起火把那块骨头焚毁,脸色几变,当初被屠村时,那棵百年杏花树被浇的火油是最多的,而那块骨头,即便被火烧也没有半点损伤。
然而,在秦流西这里,却是烧成了灰烬。
这火……
祈举人揽着孙子,眼神忌惮,但想想自己干过的事,又停了下来。
他有什么资格害怕呢,像他这样的人,偏执自私的,就算去了轮回,也只会入畜生道吧?
祈举人自嘲一笑。
“杏花村被屠村后,你得了这佛骨,有了自主行走人世间的能力,就没有遇到过天师?”秦流西问他。
祈举人道:“五十年了,怎么可能没遇到过,只是我本就少出村,遇见的僧道也有限,便是遇见了也是修为不到家的,对我伤害也不算大,有两个比较强的,被我……”
他没说完,但秦流西明白了,被他弄死了。
“你可真是造孽!”秦流西冷笑。
祈举人苦笑:“我只一心想维持从前的平和和安宁,族民都在一处,但原来,是我一厢情愿。”
他看向身后茫然的镇民,面露愧疚,道:“我们已经死了五十年,还能入轮回吗?”
“超度过后,我会开鬼门,送你们走,但你们当中,作过的孽,到了孽镜台,是要清算的,入何道,全看你们身上背负的业障有多少。”
祈举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你和颜先生他们当真认识?”
祈举人点头:“被屠村时,我就在老杏树下,得了那古怪的骨头,成了个活死人,而这个地方,屠村时就被布了阵,所以我们逃不出,死后,魂魄也只在这一块游荡。我好恨,只想一切重回,重新回到祥和宁静的日子。而第二日,我发现,真的回到了未屠村的时候,一切如旧,宁静祥和,甚至比从前容易满足,只是没想到,太阳下山后,又回到了屠村时,如此重复着。”
秦流西看向这一片死地,阵法,早已没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佛骨作祟,把这个死地变成了无限轮回,如今佛骨没了,这里就成了死寂之地。
“我其实也有些慌,可我不舍得打破那轮回,即便是假的,那也是好的。把那狗官和那方道弄死后,我便多半在村落呆着,以这力量维持着轮回,而随着我们轮回次数越多,我感觉我的力量越强悍,我可以轻易地瞒过人,我制造的幻象也无人破,哪怕有两个路过的僧道来到这里,看破了,也只能死于我手下。”祈举人道:“而我在外行走,只要我施了术,他们就会认同和相信我的话,认为我说的就是他们所认知的。”
“所以你和颜先生他们一同赴考,也是假的?”
“我已是举人,怎么会再考呢,我只是认识了他们,编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同窗故事。”祈举人看向浑浑噩噩的颜岐山,道:“只不曾想,我会和他们相谈甚欢,尤其是仲清,我们当真成了友人。”
“可你杀了他!”
“我没有!”祈举人摇头:“我没有杀他,我发现不对时,他已经倒在了茅厕,只是魂儿,留在了这里,仵作和大夫都说他是喝多了肝阳上亢,才会栽倒。”
滕昭冷漠地道:“或许是因为这里阴怨之气太重,煞气缠身,才会令他出了意外,你终究不是个人,若把他当友人,便知人鬼殊途,不该邀他来饮酒。雾里看花花非花,你以为喝的是酒,但事实什么,你其实不知。假的,终是假的,而你这个局中人,其实不愿承认罢了。所以,你没杀他,但你害死了他,当你的友人,真倒霉!”
祈举人本就发虚的魂体听了这话,越发的虚了,嘴巴张了又合,最终什么都没说。
秦流西说道:“颜家可遣方道来过?”
祈举人摇摇头:“他们只是派了人来查死因,查明了是意外,也就走了。”
竟然没有派人来丧身之地超度?
秦流西对滕昭道:“你准备一下超度吧。”
她则是向颜岐山走去,来到他面前,他微微垂着头,有些浑噩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