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毒花(2 / 2)

灯花笑 千山茶客 8458 字 2个月前

“红芳絮珍贵,”朱茂神情慈善,一张笑眯眯的脸,语调却难掩轻慢,“何秀会和你一起采摘。注意,采摘时不要伤了花瓣,一株红芳絮出一朵花,园中都有记载,若少了,卖了你也赔不起。”

言罢,男人又伸出肥厚巴掌,在陆曈肩上不动声色摩挲几下,这才笑眯眯地去了。

肩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滑腻触感,陆曈抬眸,就见昨日那位给她麻布、睡在她身旁那张木床上的女人正站在前方不远处,讷讷朝她招手。

陆曈心中了然,看来,这位就是将要与她一同采摘“红芳絮”的何秀了。

她走到女人身边。

何秀抬起头,露出一张蜡黄干瘦的脸,对着陆曈干巴巴笑了一下,把手中木板推车往前一推,小声道:“跟我来。”

……

药园离宿院有一段距离。

何秀推着木车走在前面。

陆曈沉默地注视着前方微驼的背影,似乎注意到陆曈的目光,女人回过头,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主动与她说话。

“红芳园在药园最深处,还得走上一段路。等采摘完,摘下的红芳絮要清洗整理出茎叶,送到药库,运往御药院。”

“御药院会拿药材做出成药。”

何秀小心翼翼看了陆曈一眼,见陆曈并未表现出排斥的情绪,才道:“每日采摘红芳絮都要记录在册,你刚到南药房,手法不熟练,采摘不够晚上怕是会被朱大人责怪……进药园后,要抓紧时辰。”

陆曈问:“清洗整理也由你我负责?”

何秀点头。

陆曈明白了。这大概是件不大容易的苦差事,朱茂也许是得了崔岷的授意,又或许只是想先杀杀她的气焰,所以把这苦活交给她。

“如果完不成会如何?”陆曈状若无意地问,“有什么惩罚?”

闻言,何秀打了个冷战:“……完不成的话,没有饭吃,也不能睡觉……还、还要被朱大人训斥。”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何秀看起来却很紧张,陆曈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

二人一路同行,沿途路过药田,偶有一些医士弯腰采摘。越往里走,药田越稀少,四处长满无人打理的杂草,也不再见到其他医士。

正思忖间,何秀停下脚步:“到了。”

陆曈抬眼看去,不由一怔。

七零八落乱糟糟的野草过后,陡然出现一大片粉色云雾。竟是一处玫红色花田。其中生长大片大片茂盛花卉,花朵娇艳欲滴,浓丽出奇,一阵风吹来,粉色烟霞从田中慢慢飘过,连同一股浓郁芳香扑鼻而来。

陆曈目光凝住。

昨日她寻宿院时,曾路过此地,远远见到一片绯色花海,没想到这里就是红芳园。

这些花朵生长极其茂盛,若要一一采摘,并不是件容易事。

陆曈没再犹豫,接过木车车柄,就要往里走,被何秀一把拦住。

“等等!”

陆曈转身:“怎么了?”

何秀从怀中掏出一物,塞到陆曈手中:“红芳絮香气花粉都有毒,用这个遮住口鼻会好些。”

陆曈低头一看,是方皱皱巴巴的面巾,布料粗糙,不知用了多久,边角甚至被洗得破了边。

陆曈问她:“你呢?”

“我不用了。”何秀局促地笑笑:“我也是今早才知道你会来,没来得及多拿张面巾。回头扯张布也是一样的。”

话是这么说,然而如此粗糙的帕子都被她小心翼翼藏在怀中,想来何秀所说“扯张布”也并非她嘴上那么轻松。

陆曈目光在她眼下密密麻麻的红斑上停留了一会儿,那些红斑颜色暗淡泛出褐色,如宿院屋中墙上大块发霉的斑点,把那张蜡黄的脸涂抹得更加枯槁。

见陆曈不回答,何秀越发不知所措,望着她想说话又不敢的模样。

陆曈把面巾往她手里一塞:“我不用这个。”随后拉过木车车柄,转身踏入那片绯色花海。

何秀吓了一跳,忙道:“不行!红芳絮有毒,你会没命的!”

她叫的人却没有回答,只推着那只看起来有些沉重的木板车,从容往烟霞深处走去。

没有一丝犹疑。

……

另一头,南药房宿院深处一暖阁,屋中熏香袅绕。

有“嘎吱嘎吱”床帐摇晃的声音响起,隐隐夹杂着男女喘息和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摇晃的幔帐停了下来。有人掀开帘帐,露出一条修长白皙的腿。

女子披着衣服从榻上坐起身,脖颈间红痕点点。

倘若陆曈在此,就会发现眼前这眼带春意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陆曈初至药房时,扔她包袱要她换床的那人。

“二娘……”

身后传来男人含糊的低吟,仿佛饕足余韵,梅二娘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再回身,已换了一副含嗔徉怒的模样:“大人许久不来找我,我还以为大人是喜新厌旧了呢。”

这声音三分委屈,七分娇媚,问得朱茂心都酥了,遂一把将她拉回怀中,嬉笑道:“我的乖乖,南药房中就数你最美,哪来的新?”

“怎么没有新?”梅二娘扬扬下巴,“昨日新来的那个,大人今晨看了她许多眼了。她是姿容出色,又年轻貌美,大人看上她也很寻常。”

朱茂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梅二娘说的是陆曈。

他攀着梅二娘的肩,不以为然笑了一下:“她啊,她哪能和你比,刚进医官院就得罪人,日后苦日子长着哪。”

“得罪了人?”梅二娘眸色动了动,“谁啊?”

朱茂但笑不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要说,姓陆的女医士生得的确标致,弱不胜衣的模样看着就教人心痒。若换做是以前,陆曈来药房当日他就会想法子把她弄到手。

可惜偏偏是院使交代下来的人。

朱茂心里有些惋惜。

不知这位年轻医女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新进医官使一进宫就被送到南药房,几乎是头一遭。崔院使话里委婉表示要磨磨这女子锐气,朱茂便只能照做,是以,他把人人都避之不及的红芳絮的采摘交由陆曈。

那可是要命的差事。

梅二娘道:“红芳絮有毒,她撑不了多久就会求饶。想必那时,大人也会怜香惜玉的。”

朱茂回过神,摸了一把面前美人的脸蛋:“再怜香惜玉,也得看看是什么人。总归不能要她好过就是了。”

他是存着占便宜的心思,反正去红芳园采摘的女子都撑不了太久,要折磨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何其简单,她若主动示好,自己也不好拒绝。不过嘛……

“可我瞧着那位陆医士心高气傲,一心想离开南药房。”梅二娘道。

“离开?”朱茂忍不住大笑起来:“进了南药房的大门,哪有离开的道理。何况她这样的,还是一辈子老老实实呆在药园,别做些美梦了。”

梅二娘睫毛一颤,一股凉意从心头慢慢升起。

朱茂却看了她一眼,笑着拉她倒在榻上,头埋在她颈间含糊道:“放心,你与她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