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汀风摇头,探身伸手沾了一点那“血脂”凑到鼻尖处轻嗅,眉头越皱越紧。
“并非不死树的流脂。”
这味道他近来再熟悉不过,果然这琴有问题!近日种种,皆因此邪物而起。
“这是血。”
“此木确实是凤栖梧桐不假,但被歹人下了血咒。”
墨汀风虽然音调平常,但心里却在神思翻涌,又是獙獙之血!
从平阳树林发现尸陀面具伊始,到幽寐之地攻击宋微尘的那只红眼冤魂鸟,再到雾隐村陷落之后在中空洞穴发现的血迹,无一不指向这邪物。
难怪长公主会有意设局针对宋微尘,分明一直都是这獙獙之血在作祟!
可是,秦雪樱为何会有这血咒之琴?
她到底是被害者,还是设局者?
脑中盘桓完毕,墨汀风站起身,负手而立,神情肃穆看向坐在正席之人——该揭秘了。
原来他设下之结界,实乃《禁制秘録》中所记载的最有名的禁制术之一“障目禁”,会让身处结界之中“有问题”的人或物,不受控制地显出反常之处。
设下结界后,阮绵绵、束樰泷、李秋水,乃至半夏的表现都符合他们一贯的行状,唯有秦雪樱除外。
身为长公主,刀剑相向的情况下不躲不避,甚至制止自己的亲信护驾——这并非胆识豪情,而是极度愚蠢。
寐界境主的嫡长公主若在司尘府出意外,而且是被尘寐之境的掌司所杀,最大的影响并非墨汀风,而是她的父君境主秦桓。
上界缅怀惋惜之余,定会认为秦桓管理上有大过失,才会酿成今日惨剧,境主之位必定不保——以墨汀风千年来对秦雪樱的了解,她的野心和家族荣誉感丝毫不亚于秦桓,绝不可能为了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儿女情长而坦然面对墨汀风的死亡威胁。
她不敢赌。
也绝不会赌。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反常,墨汀风才会出手杀人,在“障目禁”结界中,消除异象最快的办法,就是以杀气破障。
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出手杀了她一次。
而除了秦雪樱之外,还有一样东西有异,那把惑心琴——在结界开启后,它凭空消失了。
只是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雪樱和墨汀风的搏命对峙上,除了他,鲜有人察觉。
虽肉眼不可见,但琴绝不可能出得了障目禁。
墨汀风推测此琴大概率还在原位,于是挥剑断琴——正是阮绵绵慌忙逃命被结界震回来摔跌在地之处,这才叫她误会了他挥剑砍去是要杀人。
……
随着结界中一人一物两异象被破除,秦雪樱也逐渐清醒过来。
“长公主,长公主!”
半夏眼里噙着泪,小心的端着一盏温水喂给她。
到底是常年跟在长公主身边见过世面的贴身侍女,看着秦雪樱被刺死又重新端坐席台,心里也多少明白此事有异。
意识到刚才墨汀风的骇人行径九成九是在破魔,一时倒对他更加敬仰几分,同时也努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小心伺候长公主。
须臾,秦雪樱半阖的双眼渐渐张开,瞳仁有了神采。
她看着周围面露不解,隐约记得之前发生之事,又似乎跟自己毫无关系。
“……我这是怎么了?”
秦雪樱轻扶额角定了定神,这才让半夏扶着自己站起来,走到墨汀风面前微微半礼。
“司尘大人,我……好像来府上做了许多奇怪的事情……”
“必然给大人和诸位造成了许多困扰,雪樱百口莫辩,不知该如何补救,还请大人指教。”
墨汀风看着眼前的秦雪樱,眼神终于柔和些许——那个熟悉的长公主似乎回来了。
他向着秦雪樱一抱拳,
“在下有几个问题,还请长公主赐教。”
“第一,这把琴长公主是从何处得来?”
秦雪樱被问的一愣,定定看了几眼那断琴,面露难色。
“这是……我的?雪樱隐约记得是带了一把琴来,但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怎么有点糊涂了……”
她求助的眼神看向半夏,
“本宫的物什你最是清楚,这琴是否一直是我府上之物?还是谁赠予之?你还记得吗?”
半夏有些为难的看着秦雪樱,又看了眼墨汀风,嘴唇嗫嚅几下,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此事非同小可,司尘大人面前,你知道多少说多少,务必要准确,不得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也不得隐瞒真相。”
“是。”
半夏鞠了一礼。
“启禀司尘大人,启禀长公主,奴婢现在倾向认为这惑心琴是在长公主乘飞辇来司尘府的路上才出现的,因为主子入轿辇前奴婢还细细检查过,并未发现此物,但落辇时它已在主子乘坐的轿厢中。”
“奴婢糊涂了,见长公主爱不释手视若珍宝,便以为是主子自己带的。因为长公主随身会带着一枚小容量的空储戒指,虽说只有八尺见方大小,但放一把琴也还是绰绰有余。”
“不曾想却是平白冒出来的……”
“可主子这一路而来并未与任何人接触,怎么可能无端多出一把琴?奴婢深感惶恐!”
秦雪樱与半夏言辞恳切真挚,墨汀风明白这次她们绝没有骗人或被蛊惑说话言不由衷——只是可惜,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
“罢了。长公主可记得这惑心琴的效能是从何处听得?包括这正弦反弦之用。”
墨汀风略沉吟,
“现在看来琴并非赝品,但却被人动了手脚。解惑清心无门,倒是可以轻易挑拨起心底三千烦恼。”
秦雪樱显然又被墨汀风的话问住了,蹙眉想了又想,突然眼睛一亮。
“我想起来了!虽不知这琴从何处来,但其名字功效却是到了大人府上住进尊者府之后,雪樱才知道的,是……是在我沐浴时,咱们府上的那个谁……隔着纱幔告诉我的。”
“就是那个……她的声音我不陌生。”
秦雪樱一边想一边找,眼睛锁定在了阮绵绵身上。
长公主这反应吓得老龙井一激灵。
“雪樱姐姐,您看我做什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
秦雪樱盯着阮绵绵看得极认真,后者如坐针毡,像被灼日暴晒了百余年那么长。
长公主突然一拍手,
“想起来了!”
“司尘大人,告诉我这惑心琴用法的,是绵绵妹妹的贴身侍女,那个叫杜鹃的姑娘。”
……
“杜鹃?”
墨汀风眉头皱紧,那个半死不活一直躺在医馆治伤的侍女?
突然!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个困惑他几日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正要开口,却见丁鹤染与叶无咎急急赶来,也顾不得与长公主和众人问安,只是向着墨汀风行了一礼。
“大人!尊者府再出命案!”
“死者杜鹃,一袭红衣,吊死于偏殿梁柱,身上烙有一个古怪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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