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冯蕴没回将军府,带着一群仆从部曲住在长门庄里。
韩阿婆看她胃口不好,想方设法给她弄些鲜货来吃,附近的村子都让她走遍了,东家换一把青蔬,西家换两根玉米,一日三餐,也是变着花样地做。
可冯蕴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
每天起床,哈欠连天,好像欠了许多瞌睡,脾气也坏了些。
就连鳌崽那小东西,也蔫头耷脑的,好像夜里没有睡觉似的,白天就找个凉爽的地方窝起来……
“以前鳌崽夜里常出去的,近来也不出去了。”
韩阿婆觉得这一人一猫很是不对,又伸手去摸冯蕴的额头,
“不是病了吧?”
冯蕴摇头,“暑气重。”
又瞥一眼睡得香的鳌崽,“崽也是,累的。让它睡吧。”
十二娘饭不爱吃,觉睡不好,沐浴倒是比平常次数多了些?
阿楼感恩戴德。
裴獗远在淮水湾大营,离这里近百里,会来这个破落村宅给一个小姬妾撑腰?
总算有人看出他也瘦了吗?
—
阿楼看他怒火冲天,抬手喊一声敖侍卫,刚想说什么,可少年腿长走得快,不等他出口,敖七的人影都不见了。
可不能辜负了太后。
“官爷拿人,可有缉拿文书?”
檐下,两个仆女在洒扫,说话。
“下火炉的天,你也别太累,不早了,赶紧去歇了。”
一群梅令郎,早已变了脸色。
“楼总管。”
“本将奉旨前来抓捕通敌要犯,回中京问审,尔等放下武器,跪地求饶,或可落个活命的机会……否则,一律视同冯氏女同党,从重处罚!”
韩阿婆想了想,“可是患有什么疾症,叮嘱你们不许我知情?”
他没动怒,拍了拍衣袖,又客气地拱手道:“我家女郎卯时起身,不好打扰,要不诸位官爷西堂稍坐……”
阿楼有点心疼,但不敢违令。
韩阿婆以前总是亲昵地唤他阿楼,像对待子侄一般。
“阿父不在中京享你的清福,跑到这兵荒马乱的安渡郡来做什么?”
阿楼认不出这群官兵是什么来路,看他们着装不是北雍军,领头的还是敖七的亲爹,愣了片刻,便上前长揖一礼。
那是冯蕴前阵子拿了方子将阿楼去石观县配的,说是加了松香、艾蒿、硫磺还有砒霜等物,药材本身就很贵了,但女郎交代了,只要是村里的人来换,一把青菜也好,一个鸡蛋也好,拿什么就换什么。
“跪下!”
梅令部曲二十几个人,被官兵挤在中间,就跟夹的肉饼一样,毫无战斗力。
“哈哈?”韦铮冷笑两声,盯住他,“花溪村长门院冯氏女私藏齐军守将温行溯,通敌卖国,这等大罪,你让本将等她睡到卯时起身?”
但他不信。
阿楼比他矮了半个头,身子骨还没有完全养起来,瘦弱了些,当即往后踉跄两步。
这一声楼总管,他如何担待得起?
“我是花溪村长门庄的管事,敢问诸位官爷……”
敖政看一眼怒目而视的儿子,脸上略显犹豫。
这么一想,韦铮又嚣张起来。
韦铮再次冷笑。
“来人,将郎君带下去。”
“大将军?”韦铮冷眼看来,笑容得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大将军撑腰便可以为所欲为吗?”
“一边去,没你的事。”敖政觉着儿子神色很不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庭院里黑压压的一群人。
他大着嗓门质问。
狐假虎威的小把戏而已,他韦铮根本不看在眼里。
领兵的是禁军左卫将军,韦铮。
“……”阿楼吓坏了。
“台主督司百僚,不会想徇私吧?”
敖七也没多抗拒,扑通一声就跪在青砖石上了。
韩阿婆拉住他往院外走了几步,“女郎可是有什么不适?”
太后让他亲自领兵过来拿人,分明就是找个理由给他立威的。
“阿婆有事就吩咐,可别吓坏了小的……”
不等他起身,一只穿着皁靴的脚就踩在了脸上。
看着两个妇人千恩万谢地出门,他叹口气,回头就撞上韩阿婆盯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