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很是惊人。
韦铮眼神灼灼看来,四目相对,冯蕴面色平静,带着浅浅的笑,双眸深不见底。
看不透的女子。
韦铮打量她片刻,剑眉上扬。
“韦某该如何做?还请夫人明示。”
冯蕴道:“宋寿安是方福才找来给太后的,是也不是?”
说到这个韦铮就气,正是因为方福才向李桑若献上了宋寿安,这才分走他的宠幸。要不然,这个大内缇骑司司主的位置,一早就该是他的。
“这个老阉贼,就因为我跟他不对付,受不得他狐媚惑主那一套,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小算盘打得响着呢。”
冯蕴心里暗讽。
五十步笑一百步。
他不也想谄媚诱惑李桑若吗?
只可惜,没有长出一张像裴獗的脸。
她抿唇,慢条斯理地道:“宋寿安惹太后不满的地方,无非是花楼召妓,贻笑大方,扫了太后的脸面。可召妓这种风流韵事,实在谈不上大罪过,牵扯不上方福才……”
停顿。
沉寂中气氛低压到极点。
她才纤眉微扬,“但如果宋寿安,犯有别的事情呢?他所犯之事,又恰与方福才有关呢?”
“比如?”韦铮问。
冯蕴暗自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捏造罪名,蓄意构陷,泼污水、巧定案,这些手段不该是大内缇骑司的拿手绝活吗?韦司主还用我教?”
韦铮尴尬地一笑。
想解释点什么,又不好意思。
“那太后不是更想杀宋寿安了?”
冯蕴嘴一抿。
“杀是要杀的,但不能轻易杀,至少不用你出手。韦司主得尽忠啊,发现疑点,你得留着他,让太后亲自来审,审出幕后主使之人,你也是大功一件。”
韦铮大抵明白她的意思。
装傻充愣,先把事情搞起来。
太后高不高兴,都找不出他的错处来。
冯蕴勾唇,素手抚盏。
“司主为太后的江山社稷着想,太后也一定能谅解司主的一片赤诚。而大将军那边,一看韦司主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也要依言照做,肯定记韦司主的人情……这不就是一举两得?”
韦铮沉默了。
无论冯蕴说得多么动听,他心里都很清楚,这件事情有风险。
可是……
富贵险中求。
不扳倒方福才,他和李桑若中间隔着一个小人,反复挑拨,这司主之位,也坐不稳。
他问:“将军果真会记我的情?”
冯蕴笑了笑,“这不是有我吗?有我在将军面前美言,司主怕没有脸面?”
两边不得罪,左右都逢源。
韦铮仔细琢磨一下,是这个理。
“夫人妙计。”
他拱手,笑道:“骆姬诚不我欺。”
冯蕴轻笑:“阿月说我什么坏话了?”
韦铮道:“骆姬和我说,她和夫人情同姐妹,当夫人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韦某离京前,她特地叮嘱,有难事找夫人。又说,夫人若有难,韦某须得搭一把手,不可袖手旁观。”
这时又是一叹。
“不然我何苦得罪人,暗地里传小纸条给夫人?”
冯蕴笑了起来。
不管韦铮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骆月这步棋,走对了。
这是在晋廷里找了个亲戚呀。
“我与阿月姐妹相称,要不是人前多有不便,我该叫韦司主一声姐夫的……”
一句话把韦铮说飘了。
他心领神会。
人前不便,是要保密。
私下关系巩固,是互相扶持。
这乱世里,谁都需要依仗,不然朝廷里那些人,也不会结成朋党。他也是一样,别看坐上缇骑司司主的宝座,可背后没有强硬的势力,做什么都得看李氏父女的脸色。
他喜欢李桑若没错,可他很清楚,李氏父女只当他是一条好使唤的狗,李桑若心里没有他。
之前他问过骆月。
女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骆月想了想,回答了三个字。
“强大的。”
他细想,确实如此。
李桑若喜欢裴獗,是因为裴獗强大,而他自恃有几分本事,但在李桑若眼里不够看。
因为他这个司主之位,她想让谁来坐都行。
一个随时可以被人取代的男人,在临朝太后的心里,自然可有可无。
他要做无可取代。
就要变得更强……
但投靠李氏党羽显然不行,锦上添花是没有人珍惜的。
但如果有裴獗做靠山呢?
他在朝内做特务,裴獗在朝外手握重兵,谁还敢惹?李氏父女不也得看他几分脸色?
原本裴獗从不结党,韦铮想拉拢他,等同于做梦。
如今有冯蕴做纽带,有骆月这个“姐妹情”,从前不敢想的,韦铮觉得也可以想一想了。
他突然发现骆月是个宝贝。
自从得了她,他真是万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