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赵康送去了一封信,告诉赵康他可能会遇到麻烦,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赵康能帮他一个忙。
不必去为他涉及到了什么案子奔走,也不必去帮他照看什么。
他希望赵大人能帮他守着清白,不是他的清白,而是陆吾等人的清白,他知道一旦自己被陷害,那么敌人反击的第一波强攻还是陆吾他们三个的名声。
赵康答应了他,所以那位已经身披红袍的御史大人,顶着酷暑站在东市街口,一本一本的册子发出去,一句一句的讲述原委。
叶无坷还去见过关外月,他想请关外月帮他一个更大些的忙。
关外月问他是什么,他的回答是等到合适的时候,带我走。
关外月又问他什么是合适的时候,叶无坷说在他需要一身锦衣的时候。
关外月有些疑惑,他问叶无坷,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对你的邀请只是走个过场?
叶无坷回答说当然不是,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去鸿胪寺,等我从大牢里出来之后,我就可以去鸿胪寺了。
关外月问他到底是为什么,他说一时之间还找不到什么何事的词儿,如果用褒义些的词,最合适的就是除恶务尽,可也不那么合适。
如果用贬义些的词儿,比如斩草除根倒是合适的很,虽然,确实不怎么好听。
那就斩草除根。
关外月再问他斩的什么草除的什么根,他只是不说,把关外月逼急了,就说你不说我就不要你,叶无坷连理都没理他。
你不要,那我就去找刑部,兵部,御史台,甚至是并不熟悉的洪胜火。
少年是好人,好人也有心机。
诸位大人们都想要他的时候他却要了人家五十两银子,笨一些的人都会觉得他可真是太傻了,这些笨人聚起来的时候,三杯酒下肚能把叶无坷这事当笑料说十年。
唯有聪明人才知道叶无坷已经等到了他最想到的东西诸位大人们的好感。
好人如果心机不多,怎么斗的过天生就有各种力量加持的坏人。
关外月当时都已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甚至还有些不顾形象的抓耳挠腮。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叶无坷到底在图谋什么,叶无坷好像个恶棍一样撩拨了他的好奇但就是让他欲求不满。
如果叶无坷不离开那间铺子,那么敌人想要下手还真的会再等等。
他甚至想到了,如果大奎二奎阿爷和师父都被定罪,证据确凿,自己连去求那些大人们帮帮忙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他会和敌人有一场什么样的谈话?
那个人会说,你去翻供吧,告诉满朝文武以及皇帝陛下,陆吾徐柯谢长逊就是叛徒,他们就是收了东韩人的钱。
你去翻供吧,你告诉全天下的老百姓你宣扬的那英雄故事是假的,一切都是你编造出来的,你就是个写故事的混账。
叶无坷则会问他,这样翻供你觉得有意义吗?朝廷会允许吗?陛下会允许吗?
那个人就会说,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事情反转过来,想让你死。
因为只要你翻供,哪怕连皇帝都猜到你是被逼的,但你两面三刀的行径,会让你不容于世。
陆吾的父亲,徐柯的父亲,谢长逊的父亲,都会抬不起头,哪怕他们深知自己的儿子就是英雄他们也抬不起头。
最重要的,是百姓们会对朝廷不信任。
大宁的开国皇帝不仅仅是一位皇帝,他是一个神话,是一个象征,甚至是大宁百姓的信仰。
这件事翻供,百姓们对于朝廷的信任,对于皇帝的信仰,都会产生裂痕,哪怕只是一丝裂痕,也是我们赢了。
那个人会告诉叶无坷,你一定会死的,但你一定会答应我去主动赴死,因为你真的就是凡人,哪怕你看起来确实有些聪明。
你不死,你阿爷就死,你师父就死,大奎二奎就死,甚至大慈悲山下的那个无事村都会被抹掉。
你翻供,你做恶人,你死。
多么圆满的结局?
天下人开始质疑军队质疑朝廷质疑皇帝,宁国和楚还有区别吗?
早早晚晚罢了。
叶无坷想到了这些对话,所以他不允许这些对话出现。
他会告诉那个人,你如果只是要我的命,我都会和你拼命,更何况你还想毁掉我的家我的国我信仰?我的阿爷我的师父我的村子我的一切?
真有两者皆拼命这种事,从来都没有谁怕谁。
更更重要的是,叶无坷知道这样的谈话不会有。
没有人会来他面前说这些,不会有的,谁会在蝼蚁死的时候还专门做个蝼蚁为何该死的陈词?
那些谋大局的人会在蝼蚁死之前认真解释一下,这就是你该死的理由?
明知这一切,少年要去走捷径了,去走关大人那条捷径,因为那条捷径他觉得只靠拼命就行,他接受起来会踏实些。
当关外月在路上总是写下欠条署名叶无坷的时候,当叶无坷把这些欠条全都拿回来收好的时候,少年选择,跃然纸上。
书院啊,武库啊,都很好,特别好,谁少年时还没有心头好?
在长安城两个月都无所事事的叶无坷,在长安这个大棋盘里放下第一枚棋子。
是他自己。
既然做了决定要去走捷径,那就在走上捷径之前把坎坷都平掉。
谁叫,老子叫,叶无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