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保重自己,芈瑶。”他只是说道,声音沉稳,带着熟悉的味道,然后又是一笑,“骑马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勒紧缰绳——”
楚萸猝然一怔,脑中似乎有惊雷劈过。
后面那句话,是小时候爷爷教她骑马,常挂在嘴边的。
他果然——
她恍然回神,然而视野前方,爷孙俩只剩一下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爷爷……”楚萸呢喃道,感到阵阵恍惚。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项燕,再听到他的消息时,秦楚已然开战,楚国破釜沉舟,征调全国兵力,由他率领,与王翦的六十万秦军在平舆展开决战。
而彼时,楚萸即将临盆。
本来是春暖花开的浪漫季节,楚国上下却弥漫着浓重的哀婉气息,走在街头巷尾,几乎看不见青壮年男子的身影,甚至很多五旬以上的老者,都被拉去当了炮灰。
仅仅只是数月时间,却仿佛天翻地覆。
楚萸每日都惴惴不安,虽然按照历史进程,秦国至少还有一年才能彻底灭楚,但周遭沉重压抑的气氛,实在令人难以无视,就连景源的夫人黄氏,和那两个小妾都频繁出现在主院中,像是耐不住恐惧,拼命想要往人多的地方挤。
这便是人的本能,再孤僻的性格,在灭顶般的灾难降临前,也是会像飞蛾一样扑向人群的。
楚萸这才渐渐知晓,景源因为不能生育,加上在族里不受重用,性格逐日扭曲,竟生出了虐待女人的爱好,每每入夜时分,便折腾那两房小妾,经常用鞭子将她们抽打得鲜血淋淋。
她的妻子显然也是帮凶,在那个容貌艳丽的通房被活活折磨死后,他稍稍收敛了点,但近日,眼看着弟弟好事在即,心里越发愤愤不平,又重启了虐待,若是深夜凑近别院,就会听见小妾们的哀叫声,令人遍体生寒。
那两房小妾,楚萸都见过,眼眶时刻是红着的,十分可怜,她们原本也没什么家世,更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又下不了自杀的决心,只能逆来顺受,而这些景夫人其实都知道,却也从来没管过,任凭她们受折磨。
果然还是不能对封建家族的大家长,存有任何滤镜,她若不是腹中这个孩子,景夫人可能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目下楚王的状况也不大好,屈、景、昭三家已经彻底不受他掌控,关于他得位不正的传言亦被恶意散播,他唯有牢牢抓住项燕这根稻草,拼命使唤,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在这种情况下,楚萸的公主身份,已然没什么价值了。这也是导致她越临近产期,越内心焦躁的原因。
终于在一个柳絮飞满天的日子里,她在用早膳的路上,羊水破了。
幸好景暄就在身旁,一边吩咐去请医生,一边将她打横抱起,疾步抱到备产的房间。
姜挽云也在场,被这突发事件吓了一跳。因为楚萸的产期比预计早了一个月,只是她并不知道,当初为了隐瞒胎儿身份,他们特意说晚了一个月。
医生和产婆来了一堆,但或许是最近忧思严重的缘故,她竟有些难产的征兆,她痛苦地感觉到胎儿卡在产道不肯出来,却因为一早起来什么也没吃,完全提不起力气在剧痛中将它往出挤。
“快来个人给她喂点粥和糖水——”为首的产婆老道地吩咐道,额角布满汗珠。
偏偏不巧的是,今日大多数丫鬟都被唤到别院帮忙,能叫来的全是小厮,可这产房也不能随便让男人进,景暄在门口等得焦急,袖子一撸说他来,结果被姜挽云一把拦住。
“我去吧。”她挺起胸脯,嗓音清亮地嚷道,接过仆役递来的一碗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