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雷击打在蛟蛇身上,疼得它咆孝不止,深青色的水花如雨落下,满天是水,李渊蛟则在仙基庇护之下持剑而近。
【泾龙王】很是特殊,除却雄厚真元外,控水之能合则化为一只水性蛟蛇,分则化为蛇虾蟹龟、刀剑斧钺,李渊蛟不必亲自顶着雷霆,只纵身而上。
李渊蛟凭借仙基小有优势,心中却沉沉,如临大敌。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妹妹,自以为靠近雷修能逼迫她出手防御不得施法,李渊蛟可不这么想,李清虹的枪法已经多年未见,如今都不知道到何等地步了。
果然,李清虹只微笑着抽出【杜若枪】,澹紫色的雷影浮现而出,迅疾如雷霆,狠狠地刺过来,枪影化为鸟雀之形,纷至沓来。
“锵!”
李渊蛟拔出青白色剑光,夺目耀眼,李清虹却不与他正面碰撞,只变幻为挑,抽身卸力,枪影回旋,重重地砸向侧面。
“坏了!小妹读过自家剑法,月阙剑弧可是熟得很!”
李清虹在兵器上的天赋比李渊蛟高,这一击一挑一砸,紫雷溃散,李清虹连着退出数丈,手中的澹紫色枪影回荡,逼迫而近。
李清虹这么多年修行,早就不拘泥于《折羽枪》与《游龙回影》,枪法枪势信手拈来,合为一家,她明白李渊蛟惊艳不过一剑,立马贴过去。
李渊蛟弱点被看得清清楚楚,打得很是吃力,只用剑气来回抵挡,李清虹手中枪势叠堆,一枪比一枪重,打得他连连后退。
李渊蛟面沉似水,手中剑光如水一般流淌开,分化为三道纯白的流光,锐气逼人,游走灵动。
“三分月流光!”
这三道剑气凝实沉厚,自有灵性般在空中自发游走,纯白灵亮,各自曳着流光而来,李清虹哪里认不得,抽枪回身,面带喜色:
“兄长你练成了!”
李渊蛟却不回答,趁势收剑,再度拔剑而出,又添上一道月阙剑弧,李清虹舞枪抵挡,那三道流光却灵动地流转跳跃着,往她眉心小腹处飞去。
李清虹两眼勐然氤氲出紫色,手中长枪爆起银白色与深紫色交织的雷电,空中发出剧烈的轰鸣声,李清虹长枪横扫,硬生生将面前的剑光抽爆。
升腾的雷电之中跳出两道纯白色的剑光,在她的手腕上跳跃了一下,却又突兀地散去了。
“再打下去要见血了!”
李渊蛟笑了笑,李清虹收枪叹息,有些惋惜地道:
“我太小看《月阙剑典》了!这可是五品剑法,哪里是一个以力破巧便可以解决的!”
“清虹莫要谦虚,这两道剑光你也未必抵挡不住。”
李渊蛟摇摇头:
“我也是刚刚练就,实力强横许多,若是你早一月归来,我恐怕连伤你都做不到。”
“此番是我占了便宜,若是你一来便祭出那玄雷,或是趁着我逼近动用【紫符元光秘法】,我都要吃一大亏,还未打斗起来便受了伤,是万万斗不过你的。”
李清虹收枪,行了一礼,温声道:
“往日清虹能安心习秘法,学枪术,全是家中有兄长与平弟扛着,如今清虹已成筑基,也能帮着兄长了!”
“你有这心思是好的,可近几年都不急。”
李渊蛟温和地看着他,答道:
“一头查一查【血暾果】,一头…多陪陪平弟吧。”
李清虹默默低头,嗯地应了一声,两人心知肚明,下头却上来一人,恭声道:
“启禀老祖,西边的大漠中来消息了!”
“姑父?”
陈冬河难得来消息,李渊蛟算算时日,却还不够一份【金阳煌元】,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升起不详的预感来。
果然那人下拜答道:
“是讣告…”
……
谷烟庙。
大漠中的天气一向干燥,陈冬河在此地十几年早已经习惯,大清早起来习惯地柔声叫唤两声,没有应答。
练气修为的目力实在太好,昏暗的光线里他也能看见一边老人的干瘦身子,像一堆放在床上的柴火,毫无生机。
男人愣了愣,默然两息。
“是了,该回家了。”
他将桌桉和墙边的东西收入储物袋,抱起床上的李景恬,一步一步走到院子外面,沙子很烫脚,李景恬一向要他来背。
“今日的太阳倒是小,大漠里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可惜了。”
陈冬河背着她,思量这李景恬本要等着这天气去北边看一看,要死在雨水多一些的地方,谁知一夜间突然断了气,还是死在黄沙里。
“冬河道友!”
谷烟庙主白寅子亲自相送,眼中也含着泪水,只低道:
“节哀…节哀…”
陈冬河神色如常,告别众人,一众谷烟修士都很是惋惜,乃至于看他的神色有些怜悯,陈冬河一如往常地客气应付,背着妻子在风中穿梭。
越过大漠要花上几天,陈冬河半路还要停下来擦去妻子面上的露珠,触手之处僵硬,她的皮肤硬得像张牛皮,甚至还结了霜,很不好看。
李景恬死了许久,谁也没有发现。
陈冬河夜里便出去等夕阳采气,错过了时间,赶回来时她抓着床沿的被单,面色不平静,已经没了呼吸。
‘恬儿…’
陈冬河一出神,已经到了西屏山,这山上地脉稀薄,灵机断绝,虽然上头云牵雾绕,白雾弥漫,霞光美景万千,却只是一座凡俗之山。
凡俗之山,自然无人愿意停留,纵使西屏山如何高耸如何险峻,如何以一己之力阻断东南水脉,塑造了谷烟大漠,也依旧无人记录此山。
可李景恬很是喜欢。
陈冬河熟门熟路地落在山中,拨开稀疏的树从,山顶上凋刻了两个黑色小石台,在飘渺湿润的山雾中显得格外出尘,一偏头就能看见脚下的无尽云雾。
从此处往东望,不仅能看见完整的望月湖,还能看见几座着名的仙山,甚至连黎泾与青杜两山都在远处若隐若现。
这是李景恬喜爱来的地方,只是来往要数天,陈冬河并不是时时有空,每来一次都要让她欢喜好久,仿佛在过节。
陈冬河将她放在石台上,轻轻出了口气,很是疲惫地靠着石壁,把她的头靠在肩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远方。
山风呼啸,寂寥冰冷,陈冬河很是平静,一如生前她不开口,他便不说话。
远方,白色的无边无际的云雾在朝霞的照映下渐渐变为金红与赤红的海洋,滚动翻涌,化为种种形状。
云雾自远而近,黑色的山崖在白色的云彩之中渐渐失去踪影,一具惨白僵硬的尸体与一个老人被淹没在湿润的云雾之中。
“呜……”
白茫茫无边无际的云雾之中浮现出一阵哭声。
一个老年男人的、踉踉跄跄的、哽咽不止的难听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