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①
只见那些舞姬分立圆台的十二点位,脚勾手挽自上垂落的薄纱,腾空而起,不少看客吃惊地站了起来,周围的烛光已从温暖的颜色变换为神秘而清冷的浅蓝,宛若自带竹岚仙气,让人叹为观止。
升至半空舞姬们将手中的娟莲往天上一抛,也不知道那里面夹带了什么东西,金莲中央簇起一团火,金光四溅,犹如一朵小小的烟火,随后沿着花瓣烧成了火莲,碎金如雨屑纷纷而落。
犹如天女撒金。
薄纱带领着十二舞姬荡开,她们的衣裙披帛在空中翩然若飞,可随后她们就发现落脚点并非是她们彩排时水中的立柱,而是直接跨过了水到了贵宾席前。
罗纨之一落地,冰凉的金砖就让她足下发寒,忍不住蜷起脚趾。
她也看清自己面前的诸人,后背发麻。
谢家两位郎君不说,旁边
还有陆国舅、常康王、几位不太记得名字但也知道是高门子弟。
心思活络的千金楼娘子已经明白了这个安排,无非是雪娘嫌她们站的远了,客人看不清,故而用了这个法子让她们近距离表演。
罗纨之愣愣随着未停的音乐摆了几个动作。
谢三郎低头喝茶,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
可他的容貌气度搁哪里不引人注意。
几名娘子已经踩着乐点舞到了他的几案前,罗纨之余光看见远处的其余人皆是如此。
俨然是一副“神女”下凡,深入人间。
罗纨之也不好太特别,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但是谢三郎前面人太多了,她只好往谢九郎面前站,谢九郎吓了一跳,握着杯子像是被定住了,如临大敌。
罗纨之心道九郎莫非也是第一次来?
她不及细想,也是趁着此处暗,随便糊弄了几个动作,刚刚还在谢三郎面前舞的娘子又一股脑挤到谢九郎面前。
罗纨之疑惑不解。
“那位郎君跟木头一样……”有个舞姬在罗纨之耳边留下一句抱怨。
罗纨之因为不争不抢所以不知不觉又被挤出来,这时她的前面是静坐饮茶的谢三郎。
谢三郎果真连抬眼都不曾,就好像入定的老僧,什么人或物都不能引他心动。
如此想来,罗纨之敷衍的动作就变得认真许多,飘帛随着旋转时不时从郎君的身上划过,若近若离。
她“卖力”跳了好一阵,对谢三郎完全无用,这才理解那些娘子口里说的像根木头是什么意思了。
她眼里就露出一副“所言极是”的赞同。
可不想,恰好这个时候侍蜡烛的婢女们又重新归来,她正好看见抬起头的谢三郎若有所思地盯住她的眼睛。
罗纨之不禁脸上一烫,鬓角溢出热汗。
她连连眨眼,忙不迭转过身混入立场的舞姬之中往外赶。
回到小芙蕖的屋中,罗纨之摘下面纱努力喘气平复紧张,可脑海里忍不住不断回想猜测谢三郎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心慌意乱地来回转。
又时不时听门口的动静,盼望小芙蕖快些回来与她交换。
她左等右等,终于听见门打开随后关上又落闩的声响。
然喜色还没跃上眉梢,惊意就笼罩心头。
因为那脚步声沉稳,完全不似小芙蕖的脚步轻盈。
不是小芙蕖,难道是那些色胆包天的宾客前来偷香窃玉了?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罗纨之环顾左右,可惜她站着的地方全然没有躲藏的地方,只有条案后有一扇窗,窗外若她没有记错应该还有棵枝干茂盛的枣树……
罗纨之当机立断爬上桌,正要去推窗,脚步声已经到了身后,她慌张转身,立刻踹出一脚想攻其不备,然攻势被来人轻而易化解,并且她的脚踝还惨遭擒获。
微凉的丝质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同时生出了点熟悉的感觉。
她倏地睁开双眼,看清正朝她俯身伸手的谢三郎,不禁喜出望外又惴惴不安地轻声唤道:“……三郎?”
谢三郎是什么时候发现是她?!
谢昀用手腕轻蹭掉她额头上的红点,幽沉的眼睛往下对上她呆怔傻住的脸。
“你这是在做什么?”
罗纨之抿着唇完全不敢作答,刚刚借着昏黑作乱的心此刻都化作了浓浓的悔意。
他启唇又溢出一声轻哼,“我似木头?”
罗纨之无意识轻轻“啊”了声。
没想到谢三郎耳朵如此之尖,居然听见那舞姬对她的耳语。
她手撑在身侧,随三郎俯身压低的趋势微微后倒,脸色泛红,犹如不饮而醉。
紧张到忍不住求饶般轻声道:“三郎……”
谢三郎持住她脚踝,把她还赤着的脚往身.下带,直到贴住一处。他眸光凝沉,深如掩藏于浓雾下的危潭,等着将人慢慢吞噬。
他温声低语再问上一遍,“我似木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