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没想到老奴这干儿子会走此歪路,真是……真是……”
欧阳戎与离裹儿出言安慰。
顺伯看了下他们,似是消了些气,转而叹声叹气道:
“说的也对。欸,小胡子这样,应该也是被逼无奈。
“想当初,老奴随王爷离开洛阳,漂泊到这偏远江州,小胡子失去靠山,没有依托,在宫廷里,只能走条新路……
“最后没有被卫氏清算或同僚暗算、顽强走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自然也有一些他的生存方式,老奴难以苛责。
“毕竟宫里竞争激烈,得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不然就要被残酷替换……都难啊。”
欧阳戎与离裹儿对视一眼。
离裹儿视线挪开,不发言,欧阳戎认真颔首:
“理解,没有看不起之意。”
顺伯微微松了口气。
欧阳戎多看了眼这位憔悴白发的老宦官。
说起来,这位顺伯确实不简单,当初若不是跟随浔阳王一家离开洛阳,现在应该也是宫廷中德高望重的大宦官了,甚至主理内侍省。
仔细想想就知道,离闲是乾高宗最后钦点的太子,按照宫廷干爹干儿子的习俗,顺伯当初能成为离闲身边的贴身宦官,他的干爹很可能是乾高宗、乾太宗时的内侍高官官,是与司天监监正并列的存在……
本就是一脉相承下来的,顺伯的人脉资历自然深厚,干儿子胡夫现在都混成女帝宠臣了……
胡夫对他恭恭敬敬,除了念旧知恩外,说不得还有传承这一衣钵、以正统自居的心思。
很显然,顺伯也对胡夫较为满意。
而这些年来,跟随废太子离闲一家四处漂泊,也实打实证明了他的忠心……
不多时,这辆低奢马车抵达槐叶巷宅邸,先把顺伯放了下来。
浔阳城宵禁,夜里各坊之间无法明面走动。
听竹轩在浔阳坊,离裹儿、顺伯无法返回,顺伯今夜暂居欧阳戎那里。
至于离裹儿,在浔阳坊有一套私宅,以前参加诗集酒会回去晚了,都会在那里落脚。
顺伯下车后,低奢马车继续前进。
欧阳戎没有下车,亲自把离裹儿送回私宅。
马车内,没有点等,欧阳戎与离裹儿面对面坐着。
一者掀开车帘、打量外面的星空。
一者眼帘低敛,似是出神。
外面的零星灯火光影射入车内,偶尔掠过欧阳戎与离裹儿的脸蛋,表情不清晰。
“今夜辛苦你了。”
“客气。”
离裹儿放下车帘,回过头再道:
“延期之事,祖母肯定是不满的,又有卫氏双王在一旁煽风点火……你注意些,胡夫还有那什么夏官灵台郎,处理好他们,双峰尖石窟那边万不可出岔子。”
“明白。”欧阳戎脸色认真的倾听。
“算了,该怎么做,伱肯定比我懂,毕竟是你的事业,谢姐姐也会提醒你,是我瞎操心,多嘴了。”
她偏过头,嘴里道。
欧阳戎摇头:“没有。多谢了。”
这时,马车在一处私宅前停下。
“到了,走了。”
离裹儿轻盈起身。
下车之前,她突然转头,借着外面传来的朦胧灯火,打量了下欧阳戎脸庞。
“这角度看,确实挺适合当面首的,俊朗但又不小白脸,有英气。”她嘴里嘀咕。
其它角度不行?
欧阳戎很想问这个问题。
他嘴上不爽道:
“看什么呢,真给你祖母选妃呢?”
“你就说心不心动吧,一步登天,扶摇直上。”
“我谢谢您嘞。”
欧阳戎点头。
离裹儿轻笑一声,没再啰嗦。
她干净利索跳下马车车辕,头戴一顶珍珠梨花流苏帷帽,背着手,俏生生走进宅内……
翌日,清早。
欧阳戎携带一柄新做的油纸伞,前去江州大堂,
休息间隙,用情伞稍微哄好了些小师妹。
紧接着,他老老实实的向她请示下,巳初二刻按时去监察院找容真汇报新消息的行程。
谢令姜不置可否,把玩了下油纸伞,才道:
“之前寒衣节送你的香囊呢?”
“在车上。”
“戴过去,不准摘。”
“好。”
欧阳戎老实巴交点头。
谢令姜哼了一声,转头拎着伞,挽着他胳膊,默默将他送出门去。
“既然这次卫氏女帝和朝廷的态度,她也占一份功劳,那就大大方方感谢,无需藏着掖着,咱们也不是不知恩不懂礼之人。”
她路上叮嘱道。
“好。”
欧阳戎点点头,不禁多看了眼小师妹。
“你盯着看什么呢?和你说的话听到没?”谢令姜皱了皱小鼻子。
“听到了。”
欧阳戎颔首,又笑说一句:“真可爱啊。”
“什么?”她问。
“我说,我家小师妹真可爱啊,刀子嘴豆腐心,哪怕吃醋也依旧很明事理。”
“……?”
在被谢令姜跳上马车揍一顿前,欧阳戎赶忙溜之大吉。
车上,他闭目叹气。
昨夜在听竹轩和胡夫的谈话,欧阳戎今早也和谢令姜如实复述了一遍。
所以现在保持与容真那边的接触,谢令姜没有太过反对。
“师妹还是通情达理的。”他嘟囔。
很快,马车抵达了监察院。
欧阳戎习惯性的掀开车帘,瞧了眼外面的热闹大街。
“等等,停一下。”
他余光不经意间扫见了某道颇熟悉的身影。
阿力急忙停下马车。
欧阳戎跳下了车,径直来到距离检察院不远的一个路边早餐摊子前。
他走到某位微胖青年对面的空位上坐下,转头熟练招呼了声:
“老板,这桌再来一碗胡辣汤,两块油麻饼。”
“好嘞客官!”
正在埋头吃面的林诚,两眼微微上翻。
在他瞅来的视线下,欧阳戎回过头来,笑露两排白牙:
“林兄也喜欢这家的早点啊?巧了,在下也是,你看,这等缘分……等下林兄掏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