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的抱怨响在耳边,明珠的思绪却飘到了两广总督卢兴祖家。卢家在撤藩这件事上立场分明,且出力颇多,很得皇上看重。
两广也是个磨炼人的好地方,若能与卢家结亲,容若在地方任上的政绩就稳了。
可今日出了这样的意外,虽说容若也是受害者,难免皇上不会多心。
想起皇上从前对他的敲打,明珠在心里给卢家打上了一个叉。
汉人最重礼数,若与卢家结亲,提亲之前的准备工作恐怕就要做上小半年。小半年之后容若在皇上跟前恐怕都凉了。
皇上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看他当年如
() 何擒鳌拜,如何恩威并施地处置鳌拜,便可见其帝王心性。
如今七年过去,皇上越发乾纲独断,已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成熟帝王了。
当初撤藩的时候,以索额图为首的所有上三旗贵族,以及朝廷半数以上的官员都持反对意见,认为应该等到吴三桂老死再说。
世子吴应熊因撤藩之事,更是求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也说为时尚早。
可当三藩再次试探朝廷意图的时候,皇上却力排众议下旨撤藩。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当然也包括善于体察圣心,力主撤藩的明珠自己。
想到这里,明珠才开口对觉罗氏说:“就这几日,不能再等了。上回你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说起的那个待嫁的堂侄女就很好。蒙古人规矩少。明日你再进宫一趟,把亲事定下来。”
有太后做媒,也可让皇上安心。
觉罗氏都傻了,上回老爷可不是这样说的。
上回老爷说蒙古人粗俗傲慢,野性难驯,与容若并不般配,再加上有太后这一层关系在,娶回来也是个麻烦。
觉罗氏正在独自消化明珠的前后反差,心里想着今日晚了,这时候往宫里递拜帖恐怕有些失礼。便是她在太后面前有体面,太后愿意见她,最早也得后日进宫了。
却见儿子挣扎起身:“阿玛,儿子不娶蒙古女人,儿子今日没在御前出丑,全赖赫舍里女官照拂……”
听见赫舍里三个字,觉罗氏脑中“嗡”地一声,后面的话都听不见了。也不管是否失礼,赶紧接上明珠的话茬:“好,我明日便进宫求见太后。”
如果不是今日晚了,她恨不得插上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翌日,明珠让人给纳兰告了假,觉罗氏则起了个大早进宫给太后请安。
见到太后,寒暄几句,觉罗氏便跪了,求太后为纳兰的亲事做主。
太后起初有些惊讶,上回与觉罗氏说完便没了下文,太后以为没戏了,哪知道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觉罗氏到底也算她的小姑子,这回又极为诚心,太后便没有为难,笑呵呵说好。还让人代笔给科尔沁的母家写了一封书信,说收到回信便可上门提亲了。
下了早朝,皇上留了明珠和索额图说话,先问明珠:“容若怎么样了?”
明珠笑着回答:“劳皇上挂念,犬子无恙,老毛病了,空腹养两日便好。”
“容若好像只比朕小一岁,听说亲事还没说定,可有看中的姑娘啊?”
看似闲话家常,却惊出明珠一身冷汗,还好他早有准备。
谁知不等他回话,索额图已然叹气说:“去年若不是纳兰侍卫生病,臣与明珠差点结成亲家。”
皇上挑眉看向明珠:“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明珠脸上笑容不变:“终是犬子配不上令爱,这才退婚,索大人不要怪罪才好。”
索额图笑得眯起眼睛:“明珠兄说的什么话,差点嫁给令郎的可不是我的女儿,而是我兄长之女,仁孝皇后的亲妹妹如月。话说,令郎尚未娶妻,我那侄女也还未出嫁,两人年岁相当,岂不是缘分?”
皇上不爱听什么他说什么,明珠心里恨得牙根麻,脸上却不显:“不劳索相操心,犬子已然说定了一门亲事。”
这回不仅索额图,连康熙都有些诧异:“定了谁家的姑娘?”
还好福晋是皇亲,一早便能进宫给太后请安,等到下早朝他这边就得了确切的消息,不然还真得让索额图这个老狐狸给阴了:“是臣的福晋进宫求了太后做主,定的是蒙古科尔沁的姑娘。”
太后的信还未寄出,明珠不敢把话说死。
只要最后容若娶了一个科尔沁的姑娘为福晋,便是索额图揪着不放,也说不出什么来。
索额图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他前几日才派人打听过,说觉罗氏给儿子挑福晋都挑花了眼,怎么今日就定下来了?
康熙闻言含笑说:“太后看人最准,必会给容若挑一个可心的福晋。”
当年给他选皇后,太后也发表过意见,首推当然是蒙古科尔沁的姑娘。理由一大堆,说来说去都是身子骨强健好生养。
偏他最不喜那一款的,最后还是太皇太后出马,破天荒没有给他选蒙古的皇后,而是定下了赫舍里家的姑娘。
瞥见索额图脸上转瞬即逝的狰狞,明珠勾起唇角,连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