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众生相(四)(1 / 2)

“三姑娘!”丫鬟被江逾月此时的模样惊的魂飞魄散,匆匆伸手来扶。

江逾月身上只穿着中衣,在床上躺了几日,原本水灵灵的姑娘干瘪消瘦的像是放置了几天、脱水了的青菜,发丝都干枯了,唯独一双眼里冒着摄人的光,那种目光怎么说呢————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睢见羊羔了一般,磨牙吮血,霍霍而行,像是要豁出全部性命,迫不及待要给人狠狠咬一口,吞噬血肉来为自己续命一般。

"走!带我去找我哥哥!"江逾月根本不管这丫鬟怎么想,她甚至都不管自己衣衫形容狼狈,抓着丫鬟,便叫对方带着自己往阁楼外走。

她要去找哥哥,要将石清莲与沈蕴玉通奸一事揭发出来,秽乱后宅罪不容诛!她要揭穿石清莲的假面具,要让她哥哥知道,石清莲并不是什么温顺贤妻,她早就与旁的男人苟合在一起,做那档子恶心人的事儿了!沈蕴玉为了掩盖这件事,甚至还将她给打晕了!

至于为什么她会醒来,昏迷了多久,都发生了什么,她一概都没有去想,她只知道,她活过来了,她没死,她没死!死的会是石清莲!

江逾月心中燃烧着愤怒的火,以过去石清莲给她的屈辱和折磨为燃料,瞬间将她整个人都烧上了,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脸颊都因此而变的发烫,指腹却渗透出一层冰凉的手汗来,冰火两重天间,她都要被火焰灭顶了。

但除了愤怒以外,还有一阵兴奋,兴奋到浑身的骨血都在沸腾。

她拿住了石清莲的死穴!只要这件事被她挑出来,石清莲就死路一条了!当初石清莲对她做的所有事情,她都能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她要将石清莲偷情这件事亲口告诉石家,让石家人因石清莲而蒙羞!她要把石清莲锁在江家的祠堂里,让石清莲永世跪在祠堂内,不得外出,被困成一把白骨!

一想到石清莲跪地求饶的画面,江逾月便觉得浑身的骨肉都跟着舒缓到发痒,一股酸麻直顶头皮,她的步伐更快了些,厉声催促身边的丫鬟:“快点,现在就去!”

丫鬟只得匆匆为她取来外袍和鞋子穿上,丫鬟一边穿,她还一边走,一副一瞬息都等不了了的样子,丫鬟给她穿鞋的时候,手指都被踩了两下,丫鬟也不敢说,只小心的看了江逾月一眼。

丫鬟看到了一张牙关紧咬,眼眸猩红的脸。三姑娘这模样,怎的如此吓人呢!

江逾月眼角瞥到了丫鬟的欲言又止

,但是她根本不想跟这丫鬟多说一句话,她现在只想去找哥哥 跟哥哥戳穿石清莲的直面日!岢, 跟奇奇哉牙石消连的真回白:

江逾月从摘月阁离开,一路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艰难的走向静思院,她走到静思院的时候,江逾白正在听他的好友为他通风报信。

书房内,江逾白坐在案牍之后,他在朝为官的同窗好友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神情疑重的和他说道:“观潮,圣上这次是动了真怒,今日我在殿前伺候,听圣上的意思,是想把你发配到大垣城,回你的江家祖地去,圣旨大概过两日便要下来了,到时候可就是回天乏术了。”

好友姓刘,名子云,原先和江逾白同为龙骧书院的学子,他本事不高,脑子也不聪明,但出身好,是顺德帝母亲那一支的孩子,顺德帝幼时,也常与他玩耍,后来顺德帝继位,他也跟着鸡犬升天,虽然没被安置到重要的三省六部的位置上去,但也被扔了一个御前洗笔的官职。

这官职不过七品,对朝中诸事都没有决定权,但是却可以在御前为圣上研磨,陪圣上说话,甚至还可以为圣上念折子,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消息十分灵通,每日巴结他的人不少,但刘子云一个都看不上,他就不爱跟那些虚伪的人玩儿,他这辈子就认江逾白一个朋友。

此时,江逾白面色平静的坐在案牍后,面前放着一盏清茶,他端起来,浅浅的抿了一口后,才道:“那我的位置,由谁来接替?”

“圣上的意思,是将陆右相先升为左相,然后点了内阁大学士周怀景为右相。”刘子云说话间,抬头看了一眼江逾白,正瞧见江逾白神色淡然,端正坐于案后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怎的一点都不着急呢?你可知这一出了京城,你便再也回不来了,你过去得罪的那些人会把你摁死在大垣城里,把你囚困在那一方沙城中,你的抱负,你的才学,都要被滚滚黄沙所淹没了,观潮,你甘心吗?”

刘子云的脸上满是真挚的担忧,江逾白垂眸片刻,轻轻地笑了一声,他道:“不必担忧我,天下广袤,何处不是我大奉疆土?在何处治理都是治理,只要我这一身所学能回报于天地,便不算白来人间一遭,那有什么不甘心的话呢?我本就出身于大垣城,一直想要回去为大垣城做些功绩,现在能回去,也算的上是了却我一番心愿了。"

刘子云被江逾白的淡然出世、为国为民的模样感动的一塌糊涂,手中折扇一甩,"啪"的

一下打在腿上,语气激动的道: "观潮,这满朝文武皆是跟红顶白的东西,唯有你是真的淡薄权势!可偏偏却又要横遭这些折磨!你且等着,我现在便去寻圣上,我要向圣上为你求情!"

江逾白便起身拉住他,叹息着说道:“行了,我的事情你便不要掺和了,圣上让你做御前洗笔,就是看中你纯善,不喜官场之事,不爱结交官场之人,你若为了我开口,圣上不仅会大怒,还会连累你自己,子云,你今日来与我说这些事情,我很感激你,但你不要再为我以身涉险了,你我同窗场,你若出了什么事,让我情何以堪呢?”

刘子云又是热泪盈眶。

他为御前洗笔,别的人都想让他在圣上面前说些好话,唯独江逾白,只让他保护好自己,不要掺和那些事,他这一生,只认江逾白这么一个好朋友!

“观潮,你才是当世真君子。”刘子云擦着眼泪道。

江逾白刚想说什么,书房外便传来一阵动静,门口守着的小厮正在拦人,但却拦不住声音,一声接一声的高亢声音直钻人的耳朵,透过书房半开的大门,随着秋日夜晚的虫鸣一起钻进来。

“三姑娘,老爷有贵客迎门,还请您去前堂稍后,待小的去通传一声。”小厮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江逾月的声音却拔的很高,像是要刺破这夜空,还一个朗朗乾坤一般。

“哥哥,你出来,我有大事要讲,沈蕴玉在我江府,与沈蕴玉有关!”江逾月的声音粗糙劈厉,一声又一声的落入到人的耳朵里。

书房内的江逾白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一旁的刘子云有些迟疑地道:"观潮兄,外面这位可是-三妹妹?”

刘子云与江逾白关系甚好,自然也见过江逾月,他还与江逾月一个诗社呢。

刘子云其实还想问“观潮兄你听没听见沈蕴玉的名字”,但是转念一想,那煞星的名字提了都晦气,又憋回去了。

”子云兄。”江逾白脸上带了些歉意的笑容,道:“还劳烦你稍后,我出去与我那味妹说两句话。”

刘子云自然称是。

他复而坐下之后,江逾白便出了书房,他走出书房时,便瞧见江逾月站在书房的台阶下方,不断往书房上冲,小厮不敢碰到她,只能不断地用身体拦着她。

月色之下,江逾月的脸色惨白的像是描了白漆一般,可一双眼却亮

的摄人,反光似的,直直的盯着人看,瞧见他时,江逾月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凄声喊道:"哥哥!"

江逾白的眉头越拧越紧,这段时间太忙,他只记得江逾月之前昏迷过,一直被养在摘月阁里,却也很久没有去瞧过江逾月,他没想到,江逾月竟然会如此狼狈的出现在他的书房外。

他这妹妹以前知礼守节,进退得当的模样都去哪儿了?现在越来越像是个疯子!

“你这像是什么样子?失仪失态!”他声线中带着几分冷冽,以兄长的姿态教训道:“回摘月阎去!"

"哥哥,我有要事跟你说。"江逾月浑身发着颤,一把推开了旁边的小厮,语无伦次的说道:“石清莲,我看到石清莲偷情了,她跟沈蕴玉偷情了!”

江逾月这一声喊下来,整个静思院都跟着鸦雀无声。

夫人偷情,啊不,前夫人偷情,还是与沈蕴玉偷情,被三姑娘如此堂而皇之的喊出来…小厮根本不敢动了,僵硬着身子看着面前的三姑娘,想,三姑娘是真疯了吧?就算是真的偷情,也应该藏起来,不告诉任何人,偷偷解决才对,怎么能当着客人的面就这般喊出来呢?

而跟在江逾月身后的小丫鬟一抬头,果然看见江逾白的一张脸骤然沉下来,小丫鬟直接"噗通"一声跪下了,她瑟瑟发抖的说:“老爷,我们三姑娘烧了好多天了,今日才醒过来,怕是烧糊涂了,在这说胡话呢!"

江逾白深吸一口气,转而扫了一眼一旁的小厮,道:“将三姑娘拉回去。”

静思院的几个丫鬟立刻走上前,强行抓着三姑娘往摘月阁中带过去,但江逾月此时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犹如疯魔了一般,狠狠地甩了抓着她的丫鬟一个耳光,又从丫鬟的脑袋上拔下来一根银簪,在四周挥舞,将那些丫鬟们惊的四散而逃开,嘴上还一直喊着:“滚开,滚开!”

“多了!”江逾白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一贯温和的脸都跟着涨红,第一次失了风度,厉声喊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江逾月,你疯了吗!你口口声声说他们偷情,你可有证据?”

“我没疯,我亲眼看见了,哥哥,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真的看到了,你把石清莲找过来,我要跟石清莲对峙!”江逾月在喊。

江逾白脖颈上的青筋都在颤,他广袖下的手攥成拳,深吸一口气

,道:“石清莲已与我——”

“休夫”两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江逾白却不忍说不出来,这两个字太锋锐,会割伤他,他只道:"已与我分开了,是我江家对不起她,你不要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江逾白根本不信江逾月所说的话,江逾月已经一连两次冤枉石清莲了,更何况,沈蕴玉那个人,江逾白是了解的,沈蕴玉已有未婚妻了,他还在跑马场见过,怎么可能与石清莲有苟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