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满身大汗,精疲力尽,摔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四下里寂静一片,只余两个人的粗喘之声。
他们并肩躺在校场被压得平整硬实的土地上,任汗水流淌入泥土,如同少年时每一场酣畅淋漓的比武过后一般。
“八年了,你我有八年没打得这么痛快过了。”
裴昊率先开腔,语气中有怀念,有快乐,亦有酸楚。
“八年过去,你武艺退步了不少!”凌青松不屑道,“若非我几次手下留情,你早就趴下了。”
裴昊笑道:“别忘了我当年手脚尽折,纵是再能站起来,却终是不能恢复如初了。”
沉默片刻,凌青松问道:“说罢,你究竟为了什么?”
“你既已听见,又何必多问?”
“因为权势富贵,因为嫉妒四郎?”凌青松嗤笑了一声,“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你我竹马之交,同年上学堂,同年学骑马,同年练武功,同年入行伍,我升参将比你早一年,进武校尉却迟你六个月,我成婚晚你两载,但已得两女,你才方得一子。我眼睁睁瞧着你一路摸爬滚打,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你当年上门去孙家提亲还是我帮你猎得大雁,这世间岂有比我更了解你之人?裴霄汉,你今天便将话给我说清楚了,到底因为什么才非留在蒙兀不可?!”
霄汉乃是裴昊表字,已有许多年没人这般唤过他了。
隔世经年,乍又耳闻,裴昊不禁心头一震,偏过头来,面色复杂的望着面前之人,许久过后,怅然一叹,似喜似悲:
“知我者,岁寒也。”
正午已过,天光黯淡,不见红日,只见天边黑压压的积云万里,裴昊抬首,极目远眺,幽幽开口:
“岁寒,你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凌青松一愣,想了想答道:“巴州?不,应当是利州。”
“我们幼时读书,先生教导,封狼居胥,燕然勒石,此乃汉家男儿之志,然而你当真去过燕然山,去过狼居胥山吗?”
凌青松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去过。”
裴昊斩钉截铁道,“我还去过更远的地方,花剌子模、撒马尔罕、大盐泽、秃纳河、格兰城,那是蒙兀骑兵所至的最西方,我们之前闻所未闻,不敢想像的世界。”
“中原百年乱世,你方唱罢我登台,就在大宋、燕国、西夏、契丹互相倾轧,没完没了的征战、议和、毁约、结盟之时,在遥远的漠北,辽阔的草原上,蒙兀帝国如熊熊燃烧的太阳般升起。我祖父博尔济大汗,从一个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孤儿,带领着手下四杰四骏与坚韧不拔的骑兵,统一了漠北,灭亡了西夏,南征北战,将蒙兀疆域扩大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草原男儿的意志如钢铁一般坚硬,我们笃信,青天覆盖下的地方,都将是我蒙兀人的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