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这一切的意外,他都没有料到,而他最没料到的是顾培,一个跟他爹一样的医生,一个拿手术刀的,但他的性格竟然跟他爹完全不同。
酒精,氧化铝,二次开路,几件对于医生来说都无比简单的事物,他轻轻松松,就把桥本十一整整筹划了半年的心血,毁于了一旦!
一拳砸在大腿上,桥本十一发出了一声堪比狼嚎的嚎叫!
再说外面。
公安是要讲程序的,既有盗窃案,按原则是他们先搜。
可一帮老爷子不分清红皂白全冲进去了,法不责众,更不能责老,没办法,俩公安也全冲进去了。
此时外面就剩下一个人还没有去凑热闹,反而伸手来搀扶林白青。那当然是楚春亭,看孙女气的面色煞白,忙问: "肚子没事吧?"见她手里拿着那本针灸教程,又问: "这教程你没有给出去?"
林白青深吸了口气,打开针筒,拈出一支金针来,说: “针被截掉了一截。”楚春亭不懂针,但他是个文物贩子,也是个文物专家,懂古玩。
而金针,既是医具,也是文物,它是自汉代起,一代代医学家们反复钻研,并尝试着反复琢磨,经几百年的,几代人的接力才打
造出来的,存世的也就那么七八副,因为基本没有人舍得往外露,目前就他所知道的,也就总共三副,而针,一分长,自有一分长的功效,短一分,那一分的功效就没了。
就好比古玩,你造个假的也行,你把真的给毁了,那叫人能干的事?这老爷子是这样的。
他是个凡做事,就要占尽便宜,还要踩死别人的性格。
而既金针原本就是他的孽障儿子卖掉的,他自然要把它找回来。所以这次林白青和桥本十一做交易,他也乐见其成。
但他又不想让桥本十一带走任何东西,就一直在酝酿,要等孙女的事居之后,再于马后点个炮,闹点妖蛾子出来。
前两天在外面搞装修搞噪音,故意拉闸断电,都是他干的,不过那只是点雕虫小伎,真正的重头戏在今天。他准备的是,在孙女掌到金针后,他就像桥九郎来的那一回一样,要让桥本十一也进回局子,脱层皮再走。
而这一切,是要建立在孙女已经拿到金针的基础上的。结果桥本十一干了件大蠢事,竟然把针给截断了?楚春亭无耻了半生,今儿可算碰见一个跟他一样无耻的。也算卧龙凤雏了。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是孙女的身体,他有过两个孩子,有的是经验,一看孙女就不大对劲,忙问: "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这时顾培也翻出窗户,绕到前面来了,伸手一摸妻子的肚子: “你在宫缩。”
林白青也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宫缩已经有十几分钟,都没有缓解了。
赶忙示意顾培打开车门,扶她上车,她顺手给自己捉上了脉。
距离预产期还有七天时间。
女孩儿的妊娠期一般来说会比男孩长一点,而妊娠期满,母亲的身体就会停止向胎盘输送养份,胎盘也会进一步成熟,胎儿也会慢慢入盆。
这些从脉像观测不到,林白青要判断它,依靠的,也是医院预估的预产期。但预产期也不是绝对的。
就比如在孕妇受刺激的情况下,因为持续的宫缩,脑垂体就会开始分泌催产素,这时胎儿还没有入盆,产程又开始,就会造成难产了。
头一回当妈妈,林白青也特别紧张,生怕自己会难产。
不过还好,当她注意到腹部的变化,深呼吸,缓缓躺到坐椅上后,持续的宫缩就解除
了。这时顾培已经发动了车子了,回头,在问: “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楚春亭也在说: "顾培,开车呀,赶紧上医院。"林白青示意丈夫把手伸过来,说: “不用的,你试试,现在已经好了。”
她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应该是个心胸开阔的主儿,妈妈差点被气死,都气的宫缩了,但在持续了十几分钟后,它又缓解了下来。
而就在顾培手摁上去时,妻子的肚皮上duang的一下,鼓了个包。
这是小家伙在踢妈妈的肚皮。
收回了手,顾培说: “还是上医院吧,在医院里住着会保险一点。”林白青的肚皮软了,证明孩子还是正常的,也就有心情关注丈夫了。
闻着他满手的酒精味儿,再看他是从后窗户跳出来的,得先问最要紧的问,她说: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清楚,暂时不用去医院,你呢,刚才没有开枪吧?"
枪虽然可以防身,但他要真的开了枪,也是个麻烦。妻子在车上,防走火,顾培就不掏枪,摇了摇头,他先说: “没有。”
又掏出一盒录像带摇了摇,说: “别的录像带我都毁了,这一盘里有桥本剪针的证据,一旦他要基于合同而打起诉咱们,这个就可以作为证据来使用。"
林白青正要接录像带,只听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酒店的工作人员和一帮子公安提着灭火器来了,再回头看房子,只见浓烟,不见火光,显然,火已经被灭掉了。
无声的,她问顾培: "火是你放的?"
顾培既然放了火,当然要承认,在公众场合,尤其还是在宾馆里纵火,他在点火的那一刻就已经准备好蹲局子了,所以他点了点头: "对。"
正好这时有公安来了,赖无可赖,既妻子身体状况是好的,他就准备下车承认事情,并去蹲局子了。
但是楚春亭在,事情就会不受他们的控制。
顾培还没打开车门,楚春亭已经下车,朝着公安走过去了。这是东海宾馆的嘉宾苑,但凡它开,接待的都是重要人物。
而在刚才,一帮老书法家们报案时,因为只是一件简单的盗窃案,来的是片区的民警,但是在民警接到报案后,鉴于地方的特殊性,就又把案子向上通报了,而在上报后,市局的薛副局长亲自率队
,来了。
迎上楚春亭,认识嘛,他说: “楚老您也在。”
楚春亭点了点头,先来了句: "广省文艺界这次损失惨重啊。"
薛副局长眼看一栋房子里浓烟滚滚,也是头皮一麻: “失火了?”
楚春亭说: “跟火没有关系,是我们的字画,我们带来的字画有白沙老人陈献章的,还有半峰先生陈恭尹的,学海堂学长熊景星你应该知道吧,其善山水,善花卉,画功苍质劲朴,力透纸背,那皆是我们广省有名的书法大家,商务厅这次的交流活动由我筹办,字画也是诸位老艺术家们倾情奉献,可一夕之间,全被盗,就连我家的中堂,一并被偷了!"
薛副局长愣了一下,他知道的,楚春亭家的中堂是郑板桥的字,属文物。结果在这儿被偷啦,谁胆大包天,敢偷他的字画?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而这时卫生厅的许厅长和花ri友好医院的院长闻讯,也急匆匆的赶来了。他们当然是为了桥本十一一行而来的。
薛副局长听说商务厅组织的会展丢了字画,当然要命令公安搜查。
卫生厅呢,知道桥本十一是来访的ri籍贵宾,不能让客人受委屈,也要阻拦,过问,协调,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纵火反而成了小事,大家在讨论的是,字画真的丢了吗,而且竟然是桥本一行人偷的吗?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水冲了龙王庙,人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
屋子里的,包括桥本家的,找画的老头子们,此时因为公安来了,也在一个个的往外走,再加上宾馆的工作人员,公安局的,商务厅的,卫生厅的,熙熙攘攘,外面全是人,吵的不可开交。
针已经被截,损失已经造成了,事情也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林白青反倒不怎么着急了。来的时候顾培给她带了点心,就坐在车上,她慢慢看着,吃起了点心来。而在大家闹了半天,争执ri本友人是否偷了字画后,事情最终也有了结果。
是在旁边一栋,也就是桥本十一住的那一栋房子里,突然冲出俩老头子来,抱着一大堆的卷轴,出来就喊: “找着了找着了。”
"确实是他们偷的,我们搜着了。"再跑出一个来。
>所有人集体回头,心说不会吧,ri籍友人还真偷了字画?
但证据确凿,随着几位老书法家把卷轴展开,字画嘛,谁都认识。
就连宾馆的工作人员都诧异的是,这些字画在前几天,都是挂在老艺术家们的房子里展出的,但现在,从隔壁的屋子里搜出来了。
这事也太明目张胆了,都不像是真的,服务人员们甚至觉得可笑。但他们恰是最直接的证人,能证明这些字画是被偷走的。
所以,在如此郑重一个地方,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又觉得儿戏的事。但偏偏它证据确凿,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无可抵赖。而以字画价值来估,受损最严重的当然是楚春亭。因为被盗窃的字画中有一大部分属于他,他的损失最严重。
最惊讶,也最崩溃的当属眼睁睁看着所有的胶带起火,连摄像机都炸了,还被砸了一枪托的桥本十一了。
他来的时候,鉴于他哥哥,桥本九郎来时的惨痛遭遇,对楚春亭是做了防范的。
不过连着两天,又是搞电钻滋啦啦,又是拉闸断电,又是派人撞车的,楚春亭用了些蹩脚的小伎俩,桥本十一也逐一化解了,他也就被迷惑了。
他认为楚春亭的流氓手段也就那么一点点,不足为虑。结果他远远低估了一个花国老流氓的下三滥手段。
甚至,他因为专注于林白青,压根不知道,他来了几天,楚春亭就在旁边开了几天的书画联谊会,天天就在隔壁看着他。
他是直到此刻才知道的。
而现在,赃栽上了,楚春亭又开始扮好人了,他故意说: "不就几副字画嘛,ri籍友人真想要,我们广省书法协会一人送他一副又能怎样,何必要偷呢?"
而他一开口,一帮白胡子老头纷纷附和: “对啊,真想要,我们可以给啊,何必要偷呢,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盗窃呀,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得要抓起来吧?”还有人说。
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桥本十一就变成偷字画的贼了。
而一旦真被抓进公安局,可以想象,他的右手,大概率也要被废掉的。不过还好,从卫生厅到花ri友好医院的领导,所有人都在帮他争取,帮他说话。他们甚至把电话打到给了广省的省级领导们,正在帮他擀旋,活动。但桥本十一心里还是
没有底,因为楚春亭其人,越测,他就越觉得深不可测!
此时看他笑的像只老狐狸,嚣张,阴险,跋扈,桥本十一头一次觉得恐惧,因为他不知道,那个老流氓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
话说,林白青刚才受刺激时,那种剧烈宫缩虽然没了,但她椎骨,尾椎的位置一直在隐隐发酸。大概过五分钟,还会有一次很规律的宫缩,这是胎儿在缓慢入盆,也意味着孩子要出生了。而因为产程才开始,她又太关注外面的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所以自己都没注意到。
就此刻,她还在兴致勃勃的听着外面的争吵,想知道楚春亭能不能把桥本十一送局子里去,但她因为肚子发酸嘛,隔几分钟就要换一下姿势,隔五分钟,就要哼上两声。
还是顾培最先注意到的: “青青,你不舒服吧?”
林白青摸了一下肚皮,当宫缩过去,身体就会恢复自然,所以她说: “没有,我很好。”
又笑着问丈夫: “你说,公安局会不会把桥本十一给抓起来?”
相比于外面,顾培更关注妻子,他虽然不是妇产科大夫,但这段时间把妇产科的知识几乎完完整整的学了一遍,所以盯着表在看,刚好过了五分钟,就见妻子又抚着肚子皱起眉头,开始哼了。
顾培点着了车,再耐心的等了五分钟,眼看妻子又弯下了腰,这会再没犹豫,一脚踩上了油门。这一疼,林白青也终于意识到,产程开始了。因为头一回经历嘛,她还挺怕的,对丈夫说: “顾培同志,开快一点吧,咱们赶紧去医院。”
顾培是向来都很淡定的,自打妻子怀孕,车就开的像蜗牛一样,他期待了十个月的小baby马上就要来了,但他的情绪,比刚才纵火烧录像带,一脚烧掉四台摄像机时还要镇定。
他温声说: “你是初胎,宫口会开的比较慢,以我判断,目前应该只开了半指,或者一指,这时候咱们不能紧张,也不能慌张,慢慢走吧,按理想要宫口全开,至少要到明天。"
林白青忍了片刻,还是觉得肚子疼,遂又说: “要不咱们再开快那么一点点?”顾培倒是答应了: “好,我快一点。”
可他嘴上答应,车依然开的无比的稳,也无比的慢。
并不长的路,他开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时林白青都有点生气,想发火了。而因为肚子太疼,宫缩太剧烈,她都认为孩
子马上就该出生了。
可经妇产科的大夫一查,顾培推断的竟然分毫不差,她都疼成这样儿了,宫口却只开了一指半。也就是说她的产程,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