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小公子眼疾手快地打掉了他的手,怒道:“谁让你动它的!!”
“奴儿三三是我的,你们只许看不许摸!听见了没!”
围在一起的士族小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谁教奴儿三三长得这般讨喜呢?
圆滚滚的耳朵,黑溜溜的大眼睛,还有那毛茸茸的大尾巴——
他们见过的所有猫儿都没有奴儿三三半分惹人爱。
唉,怎么就只能眼巴巴地瞧着,不许上手摸一摸呢?
可他们也知晓,面前这位绿袍赤巾的小公子姓张,乃是当朝丞相张鄜张大人的独子,身份甚至比宫中那些不受宠的皇子们更金贵,又岂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一个明事理的士族小孩讨好地拉住了小公子的手:“好啦暄儿,我们以后都不随便摸奴儿三三了,你也别生气了……”
“你看,你一生气,奴儿三三都……嗯?奴儿三三呢!?”
张暄猛地一抬眼,只见就在他们方才闹不快的一会功夫,那奴儿三三便夹着胖尾巴,一拐一拐地偷偷溜到了假山旁,见他望过来,便立马福至心灵地扭过头去,爪底抹了油般火速逃窜了。
“奴、儿、三、三————!!!”
钟淳用刚熟悉不久的四肢生疏地四处爬窜着,内心欲哭无泪,只祈求离那混世小魔头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犹记得清晨还陪着三哥与四哥一道去宫闱狩猎,趁着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两位龙章凤姿的皇子身上,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十三殿下便正好忙里偷闲,骑着小马四处溜达。
行至一处林中,草丛中蓦然蹦出一只浑身棕红的胖猫儿来,钟淳赶忙扯缰闪避,结果却一不留神踩着了地上的棘刺,整个人被发狂的马儿甩出了几里远——
再次醒来,自己的魂魄竟上了那只胖猫儿的身,还被人当作猎物赠与了丞相家的小公子……
相府的小公子张暄年方九岁,正是好玩的年纪,一见到那被仆人抱在怀里的胖猫儿,便心生稀罕之意,此后的日日夜夜都要缠着钟淳陪他玩。
别看张暄长得一副粉雕玉琢的模样,虐起猫来那可是十成十的心狠手辣。
白日里钟淳陪他玩时,稍有不顺心就会挨上一顿抽,那用竹藤制成的枝条打人劲道很足,张暄阴着脸一挥,钟淳即使皮毛再厚,也不禁被抽得“嗷嗷”痛呼,只得费尽心思把那人逗得尽兴才能免受其苦。
到了入睡时候,张暄也不肯将他放开,两只小手紧紧地将爱宠搂进怀里,钟淳好几次差点儿没被他的“锁喉手”给折腾得闭过气去。
今日是他变成“奴儿三三”的第三天,好不容易从那小魔头的手中挣脱出去,这回说什么他都得寻个法子从这丞相府逃出去!
“都给我搜——!那笨猫不会上树,你们就在下边仔细找,每一处藏东西的缝隙都别放过!”
带着怒意的童声与下人们纷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钟淳心急之下胡乱窜进了一间屋子,蜷在离门最近的座榻之下,惊魂未定地抚着自己的心口。
他小时候曾因为贪玩去爬宫里的银杏树,没爬稳从树杈上摔了下来,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将身子养好,但从此右腿便落下了病根,平日里走路时会不明显的跛脚。
变成猫之后畏惧爬树的毛病也没改,故而每每没逃几步便被张暄那个小毛孩给拎着后颈捉住了。
过了一炷香时间,外边的喧嚣声渐渐散了。
钟淳沉着气默数三声,这才壮着胆把脑袋从座榻底下探了出去,掸了掸耳朵上的灰。
只见门外阒无人迹,庭中松柏树影斑驳,将锻得细碎的日光铺在石子砌成的径上。
咦,人呢?
钟淳竖着尾巴到门口一看,张府内大小厢房都有下人在阶前候着,不知为何这间竟是没有。
他仰首一望,只见屋子门口挂了块匾,匾上行云流水地提了三字:蝉饮斋。
笔锋遒劲有力,字迹狂放洒脱,牵丝游刃有余,字形酣畅大气。
钟淳在宫中曾见过他四哥摹字,写得就是这种潇潇洒洒的“落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