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发动,闻昭非将窗户关上,将眼泪汪汪的林琅拥进自己怀里拍抚,没有劝慰什么,而是放任林琅在他怀里发泄情绪。
同车的乘客基本没有投来异样目光的,客车外给林琅送别的人群里,罗佳佳呜呜哭着,不少老人妇人也红了眼睛。
林琅闻昭非和他们农场上的大部分人就此一别,余生都难再见了。
大概一小时后,林琅才收起了眼泪,但还是继续藏在闻昭非怀里没有抬头,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哭过,还是在人前这样哭。
闻昭非揉揉林琅的头发,低声道:“没关系。以后寒暑假有合适的时间,我们也能回来看看,不只是农场,我们还能回小宁村去看七叔公七阿婆。”
“嗯,”林琅轻声应着,更加抱紧了闻昭非,“我还要带姥爷姥姥回故乡安葬。”
小宁村的荒山实在太简陋,他们清明中元扫祭都不方便。
“好,我们再接七叔公七阿婆来京城住一段时间,给他们好好体检,保养一下身体,”闻昭非说着他和林琅原就商议好的诸多打算,真正将林琅的情绪安抚下来。
中午一点许,客车抵达龙江市客运站,林琅和闻昭非又和同车的乘客一番道别才往出车站。
他们先将部分行李寄存到客运站隔壁的火车站里,再带上剩余行李往楚维顾丽珍住的家属院去。
林琅和闻昭非在小楚月满月时来过家属院一次,还记得路,家属院和客运站的距离不算远,只是冬天的路难走,林琅脚程偏慢,需要走40分钟才能到。
他们才到大院耳房附近,就听到小楚月奶呼呼又清晰的声音。
“佩佩干妈!”
“月儿!”林琅撒开扶着闻昭非手臂的手,小跑到院门前,顾丽珍也抱着小楚月从耳房里出来。
她们方才就扒在耳房的窗户看,两三个月没见了,小楚月还记得她的佩佩干妈,张开手就要林琅抱她。
“丽珍姐,月儿,我好想你们,”林琅伸手接住小楚月,往小楚月红扑扑的脸颊亲一口,小楚月立刻回亲林琅几下。
“不小心说漏嘴,让月儿和阳阳念叨你们一晚上了,阳阳方才还不想去上学,给我揍了一顿才哭着给他姥爷牵去了。”
顾丽珍说着哈哈乐起来,她依旧托着小楚月的屁.股,马上就要三周岁的小楚月可一点儿都不轻,到冬天又格外懒,去哪儿都要人抱着。
“月儿想佩佩干妈,”小
楚月立刻附和着应声,她的手牢牢锁在林琅的脖子上,继续和林琅贴贴蹭蹭。()
闻昭非放下行李走来,和顾丽珍点点头,再捏捏楚月头顶的小揪揪,“月儿要喊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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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爸,”楚月乖乖喊了闻昭非,却摇摇头,“不给干妈,香香干妈月儿的。”
“小坏蛋,”顾丽珍没忍住拍拍小楚月的小屁.股,小家伙独占欲强着呢,在卫生所时就很气闻昭非总能抢走她的佩佩干妈。
“我能抱,丽珍姐我们去你家吧,”林琅想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抱不到小楚月,再见时小楚月也不是眼下这软软萌萌的模样了,更愿意多抱她一会儿了。
“走走,”顾丽珍继续单手托着楚月,领林琅和闻昭非往她和楚维住的侧院去,离耳房不算远。
闻昭非单手扶在林琅腰侧,防止林琅路况不明,脚底打滑摔着。
小楚月只当闻昭非不敢和她抢林琅了,喜滋滋地抱着林琅的脖子,再亲亲两下,瞟去闻昭非。
闻昭非沉默不语,仿佛已经看到将来自己的儿子或女儿也用这种目光看他,在这个时刻,他忽然很想劝林琅再考虑考虑。
进到温暖的堂屋里,顾丽珍一把抱回小楚月,将她放到地上,“不是有礼物要给你干妈干爸吗,快去拿吧。”
小楚月被转移了注意,小跑去堂屋柜子那边拿了她珍藏的饼干糖果出来给林琅和闻昭非吃。
在闻昭非不偷偷将林琅带走前,楚月也挺喜欢闻昭非的。
“谢谢月儿,”林琅收下,也从她的布包里拿出奶糖来给楚月吃。
顾丽珍细问道:“你们明天是几点的火车?”
“七点四十分,”闻昭非告知,“顾同志别忙,你和佩佩聊天,要做什么只管和我说。”
“好,”顾丽珍稍一迟疑就点头应了,林琅能在她家待的时间就这些了,她肯定紧要地和林琅说话。
闻昭非不同于农场上的绝大部分男人,在家务上是一把好手,根本不用她怎么张罗。
顾丽珍将被褥放的地方告诉闻昭非后,她就拉着林琅和月儿到更温暖的主卧里聊天,让闻昭非自己收拾去。
傍晚五点时,顾丽珍从主卧里出来,闻昭非不仅收拾好了客卧,还去厨房煮好了晚饭,完全没有她插手的地方。
“佩佩和月儿睡了,我去接楚阳回来,家里麻烦你了。”
顾丽珍压低音量说明,走出两步又道:“我爸可能会过来,你放心,他主要是想看看佩佩,我们的满分状元。”
顾丽珍提着这个就很为林琅高兴,平时楚阳的接送也主要有她爸妈帮忙,她要自己走一趟,主要还想去国营饭店买两样肉菜,顺便给林琅庆祝一下。
“好,你放心去,”闻昭非点头,他要忙的基本忙完了,他作为男同志不好跟到顾丽珍的主卧外,其他基本没什么要做的了。
顾丽珍走后,闻昭非推开主卧的门,林琅和衣抱着小楚月在睡。
林琅昨夜有些没睡好,出发
() 的车上又哭了一场,来了之后又陪小楚月玩,又和顾丽珍说话,到傍晚这会儿就挨不住困了。
顾丽珍看出林琅的疲乏,让林琅躺下,林琅果然很快就进入浅眠,小楚月看林琅睡了,她也窝到林琅怀里给当抱枕一起睡。
闻昭非开着门走入主卧,先将小楚月和林琅分开,再小心地将小楚月抱到床铺靠墙的里侧,他再将林琅抱起来,回到他们今晚过夜的客卧炕床上。
客卧的床垫和棉被用的是顾丽珍家里的,但床单和被单枕头他用自己行李自带的,这些在出发前两天才洗过,之后也要带到火车上继续用。
他继续给林琅脱掉薄一点儿的小棉袄,再放她躺回床上继续睡。
闻昭非从客卧出来,又迟疑了片刻,还是回主卧将小楚月也抱出来往客卧去。他和林琅都要走了,他就不继续加深小楚月对他的固有印象了。
但才走到半路,闻昭非一低眸就对上小楚月圆溜溜、毫无睡意的眸子。
闻昭非只能低声解释起来,“我是要抱你去佩佩干妈那儿,你想和你佩佩干妈睡觉,还是我陪你玩?”
小楚月扭身看一眼开着门的客卧,林琅还在睡着,她懂事地没有嚷嚷叫唤,而是学着闻昭非那样压低声音道,“月儿要干爸陪我玩。”
“好,”闻昭非笑着应了,他抱着小楚月继续走去将客卧的门虚掩上,再抱着小楚月回主卧穿严实了,一起到堂屋的摇摇椅边玩。
闻昭非教小楚月念诗和算术,没多久,小楚月的外公先顾丽珍和楚阳到堂屋里来。
“闻医生,”顾立恩认出有过一面之缘的闻昭非,满脸带笑地走来。
闻昭非起身和他握了握手,“您好,顾同志去接楚阳了,我陪月儿玩一会儿,我爱人在睡觉。”
“嘘!”小楚月点了点嘴.巴,圆溜溜的眼睛看闻昭非和顾立恩,不许他们吵醒林琅。
顾立恩立刻压低音量,“让林同志睡。我听阳阳说你和林同志要来,忍不住来看看,哈哈,闻医生别介意。”
“不会,”闻昭非轻笑着摇头,农场上类似顾立恩的人还真不少,非常纯粹地想见见林琅,想知道满分状元什么样儿。
农场上的那些人原还是认知林琅的,都忍不住如此,顾立恩和林琅没什么交集,仅有的一面之缘也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
闻昭非和顾立恩一起陪楚月玩,闻昭非听到点儿什么动静,朝顾立恩点点头,他起身进到客卧里去。
林琅抱着被子面色茫然地坐着,她方才喊了一声闻昭非。
闻昭非先把客卧的灯开起来,再朝林琅走来,将人抱住,“吓到了吗?你没睡多久……”
他给林琅抱过来和换衣服都没醒,还以为林琅会睡很久,但林琅到客卧总共还没睡40分钟。
“我不认床,我认你呀,”林琅哝哝说着,就往闻昭非怀里钻,一副要闻昭非陪着一起睡的模样。
闻昭非忍不住亲了亲林琅的额头,“月儿和顾叔在堂屋里玩,顾叔算是
专门来见你的。”
外面有客人是一方面,再就是林琅继续睡下去可能会耽误吃晚饭,也容易半夜失眠睡不着。这个时间醒来其实正好。
林琅有些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过来,再眨眨眼睛看闻昭非,“那,那我们也出去吧。”
闻昭非点点头,将林琅室内穿的小棉袄拿来给她穿上,他们回到堂屋里来。
小楚月第一时间丢开她的认字卡片和玩具们,甜甜地喊道:“佩佩干妈!”
“月儿乖,”林琅应一声,朝小楚月笑笑,再看去顾立恩,“顾叔叔您好。”
“你好你好,”顾立恩起身憨笑起来,“林同志可真有本事,满分状元啊,将来阳阳和月儿能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
林琅朝顾立恩笑了笑后,蹲下身,拉住小楚月的手,“月儿答应干妈要好好学习,行吗?”
“嗯!月儿学,月儿当……圆圆,”小楚月根本没听懂林琅在说什么,只管点头,再挑着大人的话学。
“再圆点儿,你.妈要抱不动你了,”顾丽珍拉着楚阳从堂屋进来,楚阳也飞奔过来。
“漂亮干妈,闻叔叔,你们来啦!”楚阳学着小楚月改口叫林琅干妈,但还是习惯管闻昭非叫闻叔叔。
临着要走了,闻昭非只能放过楚阳这教不会的小毛病了。
林琅继续陪他们说话,闻昭非将顾丽珍带回来的肉食拿到厨房去热,再将他煮好温着的饭菜一起端到堂屋的饭桌来。
顾立恩没有留下一起吃,他和林琅闻昭非到底不熟,留下来倒让客人们放不开了。
晚饭后,林琅和顾丽珍又聊到快九点才各自去洗漱睡觉。
小楚月在八点时就在生物钟下睡着了,明儿还要上学的楚阳一样被打发去睡觉。
楚阳也和林琅闻昭非约好,要好好学习,将来考到闻昭非的学校去。
林琅将她的读书笔记等留给顾丽珍,顾丽珍原也是高中毕业,在校时学习成绩不错,这次没参加高考主要还是小楚月太小了,离不开亲妈。
但高考重启了就不会只有一次,下半年小楚月也能开始上幼儿园了,顾丽珍就会去参加高考,说不准她和林琅还能在京城再见。
有这份期待在,翌日清晨的离别,林琅和顾丽珍都没当着彼此的面展露太多不舍,她们大人的情绪很容易影响到小孩儿。
林琅也不想小楚月和楚阳最后记住的是他们干妈哭唧唧的模样,她也是要面子的。
闻昭非看林琅强撑着要面子的模样,又心疼又好笑,在没人的巷子拉停林琅,把人抱怀里好好安抚,“别难过,只要顾同志高考顺利,楚哥一准儿把楚阳和楚月一起带京城来。”
楚维日常离不开媳妇是一回事儿,再就是京城的教育绝对好于龙江市。有一个高考状元的干妈当榜样,他们绝对会重视儿女的教育。
“嗯,可是等我再见他们,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林琅一想自己才两三个月没见小楚月,小家伙就长得她都快抱不住了
。
闻昭非目光扫过没的巷子外道,低头在林琅唇上亲了一下,“那就我们自己生一个,我们陪着他慢慢长大。”
自己生的孩子,总不会错过他成长的各个阶段。
林琅成功被转移了注意,跟着思考一下,再点点头,“好。”
闻昭非再亲一下林琅,就拉住她的手走出巷子,进到火车站附近的街道,7点前他们抵达火车站,取回寄存的行李,再赶着点去检票上车。
七点四十分准时发车,在傍晚四点时抵达省城站,一小时后林琅和闻昭非换成到直达京城的火车软卧车厢里。
软卧车厢比硬卧条件好很多,一个车厢只有四个铺位,起卧空间宽敞很多,卫生间也不用总是排队,樊副团帮忙订的就是连着的上下两个位置。
闻昭非依旧让林琅睡他的上铺,他们对面是年龄稍大的两个老人,他们和林琅闻昭非同时段上的车,闻昭非顺手帮他们搬了一下行李。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人和闻昭非道谢后,又疑惑地看了一眼林琅,在车子发动不久后,他开口问道:“你就是满分状元林琅同志吗?”
“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了,挺像的。”
主要是林琅还围着她拍合照那天戴的围巾,本身也长得很有辨识度。
林琅笑着点点头,“对,是我。”
“我姓庄,我这边有几道题,你有兴趣吗?”在林琅点头后,庄老拿出纸笔现场给林琅写题目。
林琅看完一道题,几乎不超过一分钟,就给出答案,再问道:“您要我具体的解答过程吗?”
“不用,我们就这样继续,”庄老写着的笔停顿一下,他直接改成口述题目,纸张上只记录重要数字的部分。
和第一道题类似,林琅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他们一个出题,一个心算答题,玩了快一个小时才中场停下,林琅提议道:“我已经学完大学高数了,您可以问我些大学里的题目。”
目前为止,庄老给林琅出的题目都还在高中数学的范畴内,偶有超纲的也能用高中数学解决。
庄老点头,题目就换成更复杂却也更难的高数问题,但林琅答题的速度没有减少,且正确率一直百分百。
看时间已经到夜里入睡时间,林琅再次停下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
“给我上高数的是清大的陈会宁教授,请问您是庄一建教授吗?”
林琅已经从庄老给出的题目里确定他是个在数学造诣上不输于陈老的老教授,姓庄的话,林琅就听陈老和简老提过这位庄一建教授。
庄老笑着点点头,“是我,老陈运气不错。”好老师难找,有天赋的好学生也难找,何况林琅这种在天才群体里算出色。
林琅笑着摇摇头,“您过奖啦,是我运气好,能遇到陈爷爷和简爷爷,简帛是我干爷爷。我姥爷叫林尧青。”
“哟,我说我们总瞧着你眼熟,原来是林兄的孙女儿,”和庄老同行的另一老人是前经济院的教授,叫常泉,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和林琅闻昭非一样也是京城。
庄老也是一脸恍然的模样,他又想说简帛运气好了,也不知他现在开始抢人是不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