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说来今天之事,也有妾的责任。”
“哦?”朱祁镇大感意外,“贵妃何出此言?”
周贵妃垂下眼眸,满是愧疚之情:
“都怪妾平日里行事跋扈,总不顾别人的感受,这才使得大家都怕妾,遇到什么困难也不敢来找妾。若妾像皇后娘娘那般平易近人、善名在外,秀王受伤、隆庆公主生病这种小事,杨姝直接找妾来主持便是,何至于绕那么大一个弯子去求和妃,又怎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听完这番话,朱祁镇已不是十分意外了,那简直是万分意外!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侧头去问徐云中:
“刚才——是贵妃在说话吗?”
徐云中差点没忍住笑,咳了一下,低头道:
“回万岁,是贵妃在说话。”
“哦……”
朱祁镇恍若梦中,转头又看向周贵妃,一脸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摸着下巴笑道:
“朕晓得在辰安的熏陶下,贵妃多有长进,却不曾料倒,能到如此脱胎换骨的地步。”
“唉~”周贵妃又叹了口气,“不瞒万岁,妾有此转变,也并非全是弟弟的缘故。”
“哦?那还有什么缘故呀?”
“去年在西苑,妾差点被烧死,弟弟险些被砸死,吓得妾胆儿都要破了。所以妾就想,是不是平日里妾太过霸道专横,惹着了老天,才给妾这样一个教训。打那以后,妾就收敛了性子,决定重新做人,希望能得到上天的宽恕与眷顾。”
她说着说着垂下泪来,泣声道:
“要知道,妾的父亲病死,另两个弟弟战死,只剩辰安这一个弟弟了。不说别的,就是为了我们老周家这根独苗,妾往后也该好好为他积福积德才是。”
朱祁镇也听得动容,眼前的人性子再不好,终究为自己折上两个弟弟,还陪自己度过了艰难岁月,生了三个孩子。
加之去年他们姐弟俩的意外实有隐情,是他为了不波及到绿竹,才强压了下去,因此对于他们姐弟俩所受的委屈,始终缺一个真正的交待。
种种回忆交织在一起,令他的愧疚之情达到顶点,望向周氏的目光柔和许多:
“罢了,你肯知错改过,便是再好不过。从前的事都不提了,往后只要你修身慎行与人为善,就还是朕喜欢的那个小美。”
她原名叫周美,年少得宠时,他总喜欢一口一个小美的叫,甫一生子,便封贵妃,那时她以为他会宠自己一辈子。
然而随着争吵次数增加,他与她渐行渐远,称呼也就变成极为官方的“贵妃”,再不曾唤过她小美。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昵称,往昔记忆纷纷涌上,霎时间百感交集,泪水簌簌而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朱祁镇晓得她的心思,也微微红了眼圈,向她的贴身宫女吩咐:
“还不快扶你家娘娘起来?”
“是。”
宫女连忙扶起她,往一旁搀去。
内侍一瞧帝王的态度转变,也知趣地给周贵妃搬了把椅子来。
他调整了下情绪,目光移到宸妃脸上,沉声道:
“宸妃暗妒妃嫔,苛待皇子公主,妇行有亏,有损后妃之德,撤其协理六宫之权,闭门思过。吉王年幼,留于长乐宫,由皇贵妃专心教养。”
宸妃身子一震,面如土色:
“是。”
他又侧头看向绿竹,掌心覆在她手背之上,温声安抚:
“放心,便是宸妃不再管理六宫,我也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绿竹微笑:“万岁的决断,自有万岁的道理,妾听您的。再者,说起来,这事也怪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