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很早就来了林家西堂。
谢宝因也在用完早食,治理完家中事务后,在隅中时分就来到家中西堂, 从东面上阶后, 进去看到跽坐在东面坐席上的妇人。
虽然说妇人早就已经不让她行礼,但是在堂上遇见,她还是停下,面朝东面,抬臂行最常见的揖礼:“叔母。”
跽坐着的王氏轻轻颔首, 她是尊长不假,可顾及女子是林氏宗妇的身份, 是君妇,所以在没有站起的情况下,手掌交叠,抬臂把手往前推去:“谢娘。”
在西面坐席跽坐的袁慈航看到长嫂来, 撑着案面从跪坐的席上站,掌心与手背相帖,往前推去, 双臂形成一个环形, 上襦的大袖垂下,行肃拜礼:“长嫂。”
谢宝因笑着点头, 回揖礼。
在堂上互相见过礼后,她才转过身, 迈步径直往前面走去, 在北面向南的主位几案后站定, 然后弯曲双膝, 逐一落在席上, 双足并在一起后,缓缓坐在小腿上。
红鸢侍立在坐席旁边,手里拿着长柄腰扇,为女君送着清风。
袁慈航侧立,看着长嫂坐好,方重新坐在席上。
侍女看见女君已经坐下,低头碎步端着漆碗来到堂上,在北面的几案前跪坐下去,跟随而来的另一个侍女也跟着屈膝,双手从漆木平盘上把汤碗放在女君面前岸上。
随后低着头起身,齐齐向女君行礼,后退离开。
谢宝因伸手去端起。
席坐东面的妇人也跟着端起侍女早就奉上的汤碗,但是一口未饮,反而一直在叹气,最后抿抿干瘪的嘴巴,看起来不怎么有兴致,把汤碗又放回到面前的几案上,。
看见王氏焦虑不堪的相貌,谢宝因低声对右侧的侍女命道:“你去疱屋命人熬制蔗浆,里面再放几块冰。”
现在虽然离五月五日的端阳还有半个月,但是天气早就已经开始变得闷热起来。
红鸢止住扇风的手,把腰扇暂时放在几案边沿后,领命出去。
发现那个近身侍奉的侍女离开,王氏偏头看向门口,以为是女子派遣去巷道看看情况的,心里是更加的郁结:“家书上说食时就能够到,现在都已经快要日正时分了,怎么连个人影都还没看到,脸还真是大,刚回建邺就等不及要给我们脸看。”
她那个二娰妇,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想要给博陵林氏的家主和女君下车作威,不过就是一个叔母,还是小宗,竟然想要当起姑氏来,用姑氏的办法来对待林氏宗妇。
袁慈航听到这句话,垂下遮脸的右臂,刚刚饮过一口的汤碗还端在手里,开口抚慰妇人:“其实等一下也无妨,可能是车驾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所以给耽搁了。”
谢宝因抬起手臂,大袖襦遮挡着,浅浅低头饮汤,始终露出一抹淡笑,没有参与进去。
这位二叔母弄出今天的事情来,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但是有一些话,王氏可以说,她们是绝对不能说的。
礼法的目的是要维护皇权,要下尊上,要幼尊老,只要众人都这样,万民也就不敢僭越,而在尊卑之前,是孝道为先,所以即使现在她身为宗妇,治理着家中和博陵林氏的事务,是他们的大宗女君,但是叔母归家,连等一等都要有怨言,那就是不孝。
袁慈航也诵读经典,并不愚昧,她把汤碗搁在面前的几案上,跽坐的下半身没有动,稍稍转过上半身,抬臂揖礼,悔恨道:“看我都说得什么话,叔母她们怎么可能会出事情。”
谢宝因和王氏相觑一眼,各自笑开。
到了日正时分的时候,家中奴仆也来堂上禀告说他们去过坊门与城门,都没有看见林氏的车驾驶来。
跽坐堂上的三人都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
谢宝因也只是颔首,命奴仆继续去巷道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