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还有沙盘,其长一丈三尺,宽八尺七,四周全部都用木板围挡,细沙在里面聚为山林城邑。
林业绥负手而立,西南诸郡尽在眼中。
厅堂之外,穿着常服的官吏从北面径直跑上台阶,踩在杉木所铺成的地板上小跑的时候,响起快步走过的咚咚声,他来到这位尚书左仆射的面前,双手递出有羽毛的文书:“馆驿送来八百里加急的文书,由广汉郡而来,昨日发出的。”
林业绥伸手接过,垂眸看完以后,接连几日来的疲倦瞬息直冲头颅,呼吸变得粗重,阖着双目,抬手撑了下眉。
很快,又恢复如常。
官吏拱手作揖,敬重开口相问:“不知林仆射此次可要给广汉郡下达策令。”
西南从前一直都没有经过任何教化,隶属蛮夷之地,世居的都是没有未被开化过的异族,自古就是放逐犯法的宗室官吏,近千年来各地诸侯霸主都是逐鹿中原,无人注意此地,但自从天下出现长达两百年的割据,北方中原战争不断,以至于北方人群向南迁徙,带去文化技术,开渠引水。
至此多产水稻,变成富庶之地,再加上那里地形崎岖多样,不仅层岩叠嶂,还隐天蔽日,迅速成为兵家多争的地方。
林仆射在七日前就命太史局那边送来昔日百年间在西南所发生过的战争详录,竹简足足有上百卷。
这八日来,男子不是在阅看那些书简,便是来这里把当时城邑山谷的位置用细沙堆聚出来,随即指画形势,似乎是想要根据当年战争的变化形势来推导出此次交战最可行的计策。
昨夜里是他宿值,中夜鸡鸣就听见官署厅堂里面发出声响,捧灯出来看的时候,只看见西南地形的沙盘旁边,这位林仆射仅仅是在中衣外面披了一件暗纹鹤氅裘,然后赤足站在地上,单手举着灯盏,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长杆木推,将原有细沙聚起来的一切全部推平,再重新聚沙布局,演练昔日的战争,推算出前人所用的谋策。
一片黑色中,只有男子手中的豆形灯盏散着微弱的昏黄光线。
林业绥顺势把手里的桑皮纸放在面前的沙盘上,淡淡吐出两字:“不用。”
在正月朔日的时候,敌军就已经开始进攻广汉郡,因为王烹见事态紧急,马上启用军事馆驿,所以只用了两日便把消息送到建邺,也就是那日夜里,尚书省官吏突然去长乐巷找他。
仲春初二,西南其余郡县收到建邺所发的政令,急速调集兵力,行军抵达广汉郡,只是在他们刚离开后,躲在山林间的敌军便立即换了目标,在三日前开始进攻被借调兵力的郡县。
因为毫无准备,所以以至于死伤百余人,城中百姓也多有殃及,王烹虽然察觉到战争已经有变,迅疾派兵回去增援,但是转瞬广汉郡又被袭击,无论他要顾全哪边,总有一方会被进攻。
天子更是下达命令,百姓士兵可随意死伤,可寸土不能失,于是迟迟都不能下决心的王烹最后是两边都无法顾及,以至失彼失此,错失先机。
今日是初十...
林业绥眸底变得幽暗,他拿起旁边的木推,把沙盘里的山林城邑全部都给推成一片平地,同时也掩埋了刚收到的这封公文。
坐而论道已经是心劳日拙。
他必须要亲自去一趟西南。
不然一旦西南的战争失控,必然会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牵扯到天下其余各郡,不仅他和王烹的性命会被诛,恐怕国家也将要亡失。
随即令道:“再有西南那边的文书,先一同收着,在旦日晨曦以前送到长乐巷。”
官吏拱手领命。
林业绥回到这八日在官署的居室,把黑色鹤氅裘搭于肩后,又命内侍将书案上面的书简归还太史局,然后缓步离开尚书省。
驭夫也早就已经把车驾停在朱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