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到底,也是有些冤枉,自从季副厂长当上代厂长,我爸妈又退休了,彭婶子已经很久不来我们家,都没想过她今天会过来了。”
黎菁一句话就把黎家为什么没和季家往来的事情给了个答案,这个答案完全符合彭芳为人,李大嘴等人脸上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看黎菁细白脸上带着失落,李大嘴还下意识宽慰道她:
“嗨,没事,菁菁,彭副厂长就是这么个人......”
李大嘴想说,你们两家不来往了挺好的,以前谁不知道彭芳经常从你们家拿好处啊。
要说以前黎家住老家属院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多人编排黎菁呢,除了彭芳时不时不漏声色出去散播一番黎菁的谣言,也有黎家谁都不来往只和那么一家往来有关。
心里酸,不平衡,那谈论的自然多了。
不过李大嘴可不能把这事讲出来,她只道:“反正现在你们知道这事了,防着点吧,虽说家里没什么秘密了,但这么被偷听也挺膈应的。”
“是,我也是这么想。”
黎菁听劝的附和一声,又说了两句,回了院子。
而院子里,一院子的人正盯着彭芳呢,黎万山再沉得住气,也经不起人家一二再再而二的挑衅,他冷冷的看向彭芳:
“我黎万山都退休两年了,不知道手里头还有什么他季海翔好惦记的,让他媳妇儿偷听墙角的事情都干出来了。”
黎万山一句话,直接把彭芳的行为定了性,院子里黎家几l兄弟包括何丽娟常庆芳盯着彭芳,那眼神恨不得把彭芳皮给扒了。
黎承昨晚回来,还不知道彭芳在黎菁和季临之间做的事情,只听家里人提了句,自从老两口退休,季家季海翔当上副厂长两家就不往来了。
这会儿,他敏锐觉察到什么,眼神微利扫着彭芳,边上最小的天赐在这时上前冲彭芳做了个羞羞脸的表情。
“彭阿奶,你好羞人啊,小孩子都知道不能偷听的啊。”
边上黎何洋起哄:“看看,彭大娘,你看看,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呢!”
彭芳被一院子里的人看贼一样看着,还给两个小孩儿羞辱了,气憋得满脸胀红:“我说了,我不是来偷听的,我是听说菁菁对象来了,来看看,结果你们家这么多人,我......”
“行了。”申方琼不耐烦的打断了彭芳。
没脸没皮的人,除了抓住她要害打她痛处没有别的治她的手段,彭芳这些年私底下捞好处的反噬马上要来了,这个时候,申方琼都没必要和
() 她分辨,她直接喊了何丽娟常庆美: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送一送季厂长夫人,顺便告诉她以后可别再走错了门。”
“我们黎家和季家不是一条道。”
何丽娟常庆美老早就想收拾彭芳了,黎菁那晚和二老的谈话,她们在房间里没睡听了个清楚,这些天要不是出了黎志军把季临打了的事,黎家不便冒风头,她们早想法子去把人收拾了一通了。
申方琼一发话,何丽娟立即应声:
“嗯,妈,您放心吧,我们肯定好好把彭副主任送出去。”
何丽娟说完,给了常庆美一个眼神,两人便一左一右去了彭芳身边,手掐住她胳膊,一把把人给架了起来往外拖。
“走吧,彭副主任,我们送你出去,这回你可别再找不到自家的路了。”
何丽娟经常熬糖端大锅的人,一把子力气比黎志国还大,常庆美是天生有一副力气,两妯娌平时不显山露水,真到用劲儿的时候,能让人直接没了命,彭芳瞬间感觉自己两条胳膊快没了,她不由挣扎着喊道,“不需要送,我自己会走!”
但何丽娟常庆美哪听她的,皮笑肉不笑一声:“我们觉得你挺需要。”把人直接架走了,门口遇到回来的黎菁,常庆美想起什么,回过头温柔和黎菁叮嘱一声:
“菁菁,灶上蒸着蒸菜,你等下看一下,上汽了给关下火,大嫂二嫂马上回来。”
黎菁看彭芳被架着,脸上神色扭曲,她愣了愣,听到二嫂的话,她下意识点头回了声:“嗯,好。”
院子里一直看戏的陆金巧看着被何丽娟常庆芳一左一右架着,双脚离地胳膊上一把肉掐得满红出来,疼得话都说不清的彭芳,她打了个颤的搓了把胳膊上的鸡皮,又下意识看了边上明显也看呆了的郝丽华一眼,眼里透出抹同情。
“让老陆见笑了,我前两年不是退休了?手底下一个副厂长接了现在代厂长的位置,可能是得到我返聘的事,今天又看到纺织总局的何老,坐不住了。”
彭芳被架走,院子里恢复清净,黎万山扭头和在屋檐下的陆老头说道。
陆老头先前就感觉彭芳的事情不对劲,听到黎万山的话,他才恍然,恍然过后,又是惊讶:“老黎,厂里把你返聘了?”
“返聘?”
边上陆金巧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纳闷一声,她不由怼了怼边上的郝丽华,凑在她耳边小声问她:“返聘的意思是回去重新当厂长?”
郝丽华瞥她一眼,这还需要问?不是回去当厂长,那厂长夫人至于干出听墙角的事?
“是,昨天刚确定下来的消息,明天厂委那边应该会下发文件。”黎万山笑着回道陆老头。
“好事啊,哈哈,老黎你先前不就担心纱厂情况嘛,现在又做回厂长,”
陆老头和黎万山钓友两年,平时两个没事的时候什么都聊,聊家里,聊以前的事业,他概知道黎万山退休后放不下纱厂的事,闻言他替黎万山高兴道。
接下厂长
的一职并不会轻松,会有各种问题,不过今天是女儿的日子,黎万山不会扫兴说这些,只笑道:“就是今后钓鱼的清闲日子少了。”()
“走,我们进屋说。”黎万山说着又把陆老头往客厅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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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头顺势应下:“哈哈,行,我们进屋聊。”
于是一行人又各自回了客厅,接着聊起来。
陆金巧吃惊又好奇黎万山一个退休了的厂长还能被返聘,拉着申方琼不停问。
申方琼倒是耐心,把知道的都回了,再又扯了别的话头,很快,因为彭芳带来的各种膈应还有不好气氛快消迹无踪。
一直到吃午饭,陆金巧脑子里只剩下黎家全家都很厉害,惹不起的想法,那十万块支票,还有彭芳什么的,她都不敢记得了。
何丽娟常庆美直接抄小道把彭芳架回的季家,路上碰到人就给彭芳宣传,宣传她偷听墙角被发现腿软,她们给她送回家的事迹。
一路上,彭芳面子里子给丢了个干净,偏她还不敢辩驳。
她稍微出点声,立即就能体会到两条胳膊被捏得骨头要碎的感觉,她怕自己最后成了残废,只能憋了这口气。
等好不容易回到家,看到季海翔,她心里的委屈和火再憋不住,又哭又骂起来。
季海翔一大早起来各处找人调停他的事情,结果到处碰壁,心里正烦,哪有心情听彭芳哭骂,再听到她丢人丢到何老面前,何老还给他定下个只知道歪门邪道的批语,他受了一上午气憋出来的火像一下子找到爆发口,他哪里还管她受的委屈,甩掉电话朝她破口大骂:
“你弄出这么大乱子,你还有脸哭?”
“你一天能不能消停点?”
“天天折腾,儿子被你折腾成了仇人,现在还要来毁了我!你是不是要害死我你才甘心!”
季海翔一通骂完,摔门就走。
这么些年,彭芳会算计,筹谋深让季家上了好几l个层面的关系,季海翔对她不说百依百顺,却从没有和她红过脸,更没有一句重话,这还是头一回,季海翔在她面前一顿威风。
彭芳被他骂得愣愣的,都忘了反驳吵闹。
等听到铁大门砰一声响,她才反应过来,她猛地起身看着紧闭的铁大门尖叫一声嚷骂道:“季海翔,你这个混蛋!我这都是为了谁?”
彭芳回家什么情况,何丽娟常庆美不知道,确保把彭芳干下的下作事情宣扬了出去,两人把她随便往一个角落一放,回了家弄中饭。
早就配合默契的妯娌两,准时到饭点弄出了一大桌菜色。
蒸的,炖的,炒的,鸡鸭鱼海鲜样样不落,何丽娟手艺好,色香味俱全,弄得比酒店里的席面还丰盛。
陆金巧吃饭前还有心思乱七八糟的想,想黎家厉害,想郝丽华以后要倒霉......开吃以后,她完全什么都顾不得了。
桌上的男人们对着满桌的美味菜色倒还稳得住,喝酒呢。
先前黎承说中午要和陆训喝两杯的话不是空话
() 。
几l兄弟齐上阵和陆训喝,黎承中途还亲自起身给陆训倒了杯酒:
“你说你酒量一般,我倒是想看看你是怎么个一般法。”
“不瞒你,我们几l兄弟酒量都不算差,只是菁菁老说,喝酒误事,所以我们平时都喝得少,今天倒是难得,左右也没什么事,倒是可以放开了。”
这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陆训看出了几l兄弟的盘算,但他心里也明白这是必过的一关,没得推拒。
于是很快桌上黎万山珍藏的茅台空了一瓶又一瓶,很快地上摆了七八个瓶子。
黎菁一小碗饭吃完,捧着杯子喝水,看见他们喝酒的阵仗都给吓着了。
这么喝下去,一桌子人可以直接呼呼大睡算了,还谈定下的事呢。
做梦哦。
最后看黎承和陆训两人那上脸的红,还有大哥二哥虽然没有一点上脸症状,但眼神明显比平时不一样了,有些浑浊不清意味,她实在没忍住,拉了拉妈妈申方琼衣角,悄悄和她小声说:
“妈妈,二哥不是说晚上还要去赶飞机吗?”
申方琼也刚吃好,正捏着手帕擦嘴,听到这话她看了眼女儿。
黎菁嘴上说着二哥,眼睛却在黎承和陆训两人脸上打转,甚至停留在陆训身上的时间还要多些,哪里看不出这女儿什么想法。
不过想起陆训在对待何珍那十万块支票时的做法,她现在心里倒是对这个人打了个及格,勉强接受了他想早结婚的想法。
看一眼桌上情况,也确实不能再喝下去,要传出去,人家还当她黎家一屋子酒鬼呢,新女婿头回上门就给猛惯。
“好了,老大老二,老二,七瓶下去了,差不多了,老二你晚上还赶飞机,再吃下去,你明天的会议怎么去开?”
“是不能再喝了,这白酒烧心,等下真醉了可不好受。”
申方琼出声后,陆老头紧跟着说了句,他先前看几l兄弟拉着陆训喝酒的架势就担心着了,这还说好了中午饭吃完谈正事,要是喝醉了还怎么谈。
边上陆金巧吃了个十分饱,嘴里包着一大口腐皮包黄鱼,总算从各个菜盘子里挣脱出来,看陆训喝得通红的脸吓一跳:“二串儿,你喝成这样,你......”
陆金巧想说你还娶不娶媳妇儿了,意识到在饭桌上,她到嘴边的话吞回去,改成:“还怎么办事情啊。”
陆金巧劝了,郝丽华自然不会不作声,她看着陆训的脸也说:“确实喝得有些多了。”
桌上只黎万山,何丽娟常庆美还有黎何洋天赐两个孩子没出声。
但黎万山眼神扫了眼老二黎承,何丽娟直接桌子底下不动声色踹了黎志国一脚,常庆美要温和些,给黎志军盛了碗莲藕汤,边上天赐帮着妈妈喊了声爸爸少喝点。
陆训很少在陆家喝过酒,家里也没人和他喝,陆老大酒精过敏不喝酒,陆老头年轻时候喝酒,老了可能放心不下儿孙,养生起来,几l年前把酒给戒了,偶尔喝一杯,路放
工作性质关系,必须保持时刻清醒,也不喝酒。
没人喝,陆训也不好酒,当然也不喝,去年初路放结婚,他忙着去北边,只去婚礼上打了一趟,所以至今,陆家没人见过他喝酒的样子。
他喝酒本身容易上脸,但他酒量非常大,在部队的时候,有个号称千杯不醉的和他比喝高粱酒,最后那人喝醉睡了二天,他喝完去上了个厕所,再喝了点解心里烧慌的葡萄糖,和没事人一样,第二天照常陪下面的人负重训练。
除了不能忍受白酒烧心的那股感觉,他喝酒一直是越喝越清醒,这么久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量在哪儿,当然,这事没人知道。
他喝酒的时候,还能观察周遭,注意一切细微事务,比如酒桌上服务员尽来几l次,或者谁谁出去了,或者手指碰了大哥大一下,对那人心理的揣摩,他都不会落下,这是最开始那年酒桌上担心吃亏被算计练出来的本事。
这回喝酒,几l个舅兄一起,桌上还有黎万山申方琼盯着,他没办法松神。
他注意到大哥黎志国,二哥黎志军最多还有二杯的量,就要受不住了,二哥黎承酒量确实厉害,但他们一样,不喜欢烈酒灼心的感觉,隐隐有了不适。
还有黎菁焦急的一直看地上酒瓶,在担心几l个哥哥,也担心他。
那就不能再喝了。
陆训扫了眼面前的酒,海碗装酒,酒勺盛,他面前的碗里还有一拃高酒杯不到半杯,二哥黎承面前一杯半,大哥二哥各剩两杯半快二杯。
都在能喝范围,但大哥二哥喝完肯定不适,下午什么都谈不成,她可能还会担心的跑上跑下。
“是有些不能喝了,许久没喝过这么多。”
陆训思绪转过,看一眼正紧盯着他们的黎菁,笑一声,起身把几l个碗的酒腾到他面前碗里,之后再几l个哥哥一人杯子里添两勺,再自己的添满,又双手举杯笑道:
“就像先前二哥说的,我常年在外面跑着,应酬多。”
“我酒量不算好,好歹适应了喝酒的后劲儿反应,大哥二哥不常喝酒,虽然能喝,还是适度,二哥酒量比我好,但明天还有会议,也要适宜,我冒昧做个主,接下来大哥二哥二哥就手里一杯或者随意,剩下这些我喝掉,也不算浪费。”
陆训说完,举起杯咕噜两口一饮而尽,之后又勺子满杯,仰头饮尽。
他速度快,却并不急状,桌上的人下意识看向他。
黎菁视线也不受控制去看他,看他性感喉结滚动,他喝酒上脸,这会儿脖子到耳后根以及整个脸都是红的,但他喉结滑动的样子,好像比平日更耐看吸引人。
黎菁喉咙不自觉随着他喉结的滚动吞咽了下。
很快,海碗里的酒一滴不剩。
“哇哦!陆哥牛!都喝掉了。”
黎何洋好奇的起身拿过海碗倒了下,一滴没倒出来,他放下海碗,惊呼一声给力的拍了拍巴掌,他边上天赐下意识跟上,“哇哦,小姑父牛哇!”
两
个小鬼头一出声,什么场面都能热闹起来,黎承看一眼面前的酒,再扫一眼两个哥哥根本没盛过半的酒杯,他眼眸深看一眼陆训,须臾,他勾唇一笑:“行,今天就到这,下回再喝。”
说罢,他举起面前的杯饮干。
黎志国黎志军对视一眼,他们自身什么情况自己清楚。
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人,突然猛喝自然受不住,只是老二提了喝酒,他们也确实想试试陆训酒品人品,才会硬撑着喝下去,只是他们心里也清楚,最多喝完海碗里的酒,他们下午就得在床上躺一下午了。
若是旁人这番做法,他们会怀疑人在他们面前卖弄酒量,但有陆训先前说他酒量一般的话,再他自己喝完所有的酒明显出现不适的隐忍,陆训这么做,明显是把他们酒量给估出来了。
估出来了,却不动声色替他们挡下了那些酒......
黎志国黎志军没吭声,只默默把面前盛着不到半杯的酒喝干了。
黎菁在一旁看着,松一口气,随即又有些担心的瞥了眼陆训,却见他正盯着她,喝过酒微染血丝反而越发亮的黑眸里笑意湛湛。
好像在和她说,我没事,又好像还有别的意味。
黎菁微愣,红着脸慢慢移开了视线,头微侧耳朵尖朝向他,过一会儿,她捏着手里喝水的杯子,抿着的唇角轻轻往上翘了翘。
他酒量厉害,也聪明的,化解了她大哥二哥二哥他们灌酒这一出。
表现得还不错,可以打九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