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昂而嚣张的气焰渐渐微弱,如一座雪山从顶峰开始崩塌,声势浩大,却又绝望到无可挽回,他难耐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痛苦地续道:“还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的……小家,谢澄是个窝囊废,你说得不错……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窝囊的家伙了。”
恐怕直到这一刻,谢澄才真正意识到,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究竟在短短的一日时光,失去了多少曾发誓要守护的珍贵事物。
谢澄的脊背微微弯下,我倒不担心他会因为自己过于激烈,激烈到难以控制的情绪而死在这里,就这一会儿功夫死在他手下的倒霉蛋不计其数,没有谁敢再轻易靠近我们。谢澄的死劫已经消失,这点天道可以替我担保。
我与他之间已再无牵绊。
再无牵绊……这四个字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替你安排人生,那就按照我说的来做,可以吗?”
他仍无法脱离那种遭遇巨大冲击后的恍惚,湿着眼愣愣地看着我,全身上下都写着不合时宜。不合时宜。更不合时宜的其实是我自己。
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开放,开放了又枯萎,我压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朝失去价值的谢澄坦然道:“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记得吗,我救了你,但你师父砍了我的手。”
分明是早就清楚的事实,他却受惊般倒抽了口气,我平静地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财富名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若是能完完整整地离开世间才不算辜负了父母恩情。”
黎明前的夜最为黑暗,借着凤凰尾羽落下的星子与熊熊燃起的火把,我以目光专注地描摹着谢澄的容颜,还是笑了起来,“小秋,我不想成为一个不完整的人。”
断臂的地方被我简单点穴止血,撕了衣角扎上去,除此外再也没有别的应对措施,哪怕此刻,那种绵长而沉重的疼痛仍顺着不存在的右手在冲击着我的心房,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承受一种类似于抽筋拔骨的酷刑。
这并非全无好处,疼痛让我更清醒,更明白自己的任务。
“我,小家,我不想现在离开你,我不能——”
“但谢澄,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讨厌你的,我没理由不讨厌你,可能很多年前就是如此。”
他本能又想去牵我失去的手腕,这是谢澄一直以来的惯性动作。
他颤抖得太明显了,窝囊废,没用的东西,如果不是创下的战果可怕,人们或许会将他当成一只误入屠宰场,毫无反抗能力的绵羊。
“那,那我去找回来……我把你的手找回来……我还给你,我都还给你……我欠你的,我欠了你多少……”
浪费在闲聊上的时间够多了,若非看在谢澄也算可怜的份上,我本不会再与他有只言片语的交流。我背对着谢澄离开,重回杀戮之中,很久后,耳边都仿佛还回荡着他崩溃的破碎提问:
“你讨厌我,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你讨厌我,讨厌谢澄……你知道谢澄爱你吗?”
“很多年前,从与你相遇的那日起,除了你之外,我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小家,这场梦,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在做吗?”
我没有停留,没有回头,更没有解答。
这实在是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好,最后一个耽误进程的帮手被赶走了。
谢澄这里强硬点直接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