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永远留在京城。”
姬宣任由妹妹抓住自己,他身姿颀长,芝兰玉树,姬湘虽然在女子中也算高挑,但站到兄长面前便只有娇滴滴那么一点大,也许正是因此,姬宣总会生出她还是当年那刚刚失去母妃,柔弱无依小女孩的错觉。
那个小女孩在黑暗的寝殿里无助地哭泣,哭着要找娘亲,侍女们如何相劝都无法使她停止悲伤,姬宣在太学放课后得到消息,便毫不耽误赶了过去,甫一步入内室,就看见那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公主正伏在床榻边流眼泪,一截细瘦的脖颈隐藏在乌发间,像缺水枯萎的花苞。
他只唤了声湘儿,小小的姬湘便立刻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眼里湿漉漉全是泪水,她呆呆地盯着姬宣看了很久,眉头忽的一蹙,她终于大哭着奔进兄长等待已久的双臂间。
“你还有我。”同样年幼的姬宣抚摸着妹妹颤抖不止的脊背,一字一句,平静地做出承诺,“湘儿,兄长会保护你的。”
“娘,娘走了……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你是我姬宣的妹妹。”
姬宣也蹙起眉,他捧起妹妹那张狼狈的脸,略带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只有一个人呢?无论发生什么,你我都是兄妹,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兄妹啊。”
“……”
姬湘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一串凄楚的泪顺势滚落,良久,她轻轻将脸靠进了姬宣的颈窝里。
“你说得对。”她仍是哽咽着,气息不稳地道,“我们永远都是兄妹。”
那时姬宣不能理解姬湘的恐惧与忧虑,小公主在失去母妃后几乎无时无刻不想跟着自己的兄长,那怯生生的模样总惹得姬煌等人嘲笑,只有姬宣不会为此苛责妹妹什么,男女三岁不同席,宫中更是忌讳诸多,姬宣却是会牵着妹妹的手,慢慢走过绿柳红墙的出格之人。
“湘儿,我不会消失的。”
“但是……”
姬湘仰起脸,苍白面容上,那个笑容也微弱都快要消失。
“但是,兄长。”
她苦涩地笑着,问道:“假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湘儿或许不值得你这般珍重守护,你还愿意留在湘儿身边吗?”
这个问题真正的含义,在十年后才揭晓答案。
看似血脉相连的兄妹,其实一方是贵不可言的当朝皇子,一方却是偷情得来,卑贱如泥土的贱种。
而姬宣眼里,那个只会哭泣,只会跟着兄长亦步亦趋的小公主,也从来都不是一枝任人攀折的柔嫩花朵。
“……兄长。”
于是时隔多年,姬宣又一次看见了姬湘的眼泪,她被朝霞肆意涂抹的美丽脸庞尽是祈求的意味,姬湘嘴唇嗫嚅着,终日与心计谋算为伍的王女,面对自己兄长无言的目光,竟连一个粉饰太平的字眼都再不能说出口。
她眼泪直流,涂着蔻丹的五指无意中深深掐进了姬宣手臂,隔着软甲都能感到疼痛,姬宣面色一动不动,不知对峙了多时,到底是姬宣叹了口气,败下阵。
“我和闻人钟不会有未来。”他安抚般轻声道,“你忘了吗,湘儿,我们曾经杀过他一次。”
“可,可他不是没有死吗……他还活得好好的……”
“是,他还活着,那又如何呢?”
站在这堵幼时认定高不可攀的城墙上,姬宣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从容不迫地执刀,他一点一点剜出自己那颗瑟缩的心脏,甚至浅浅地笑了,春花因这个笑容怦然盛放,于胸口传来的剧痛中,姬宣认真地道:“我曾经试图杀死闻人钟。”
“我与他之间有诸多芥蒂,从黑风岭到京城,我始终防范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