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么着急。”秦君听见少年低声道,“慢慢来,慢慢长大,不要挑食,但……再慢一点长大吧。”
水波溅开光影,投落在少年脖颈,似闪着金芒的鳞片,平白为这张秀美容颜增添了一丝丝震颤人心的妖气。
秦君忽然想起,恰好是羽仪来听课的前几日,蔡仁丹不知上哪儿抱回来一窝兔子,个个带伤,但看着精神头却还好,蔡仁丹解开它们腿上缠的绷带,发现那些伤口都细心涂了药膏,快要大好了。
“真可怕啊……”那个冷漠的男人感叹道,“到底能走到多远的地方呢……”
短短一瞬,秦君心下掠过多少思绪,羽仪自是无从得知。
当他收回抚摸幼兔的手,侧首不经意间与秦君对上视线,羽仪犹含浅笑的眼眸深处,终于闪现了一丝可称为愕然的情绪。
但紧接着,一切都归于无,愕然也好,了然也罢,羽仪起身,平静地与秦君擦肩而过。
当晚,羽仪亲手杀了刚生产的母兔。
此后,他也再没有一个人去篱笆前。
如果这一桩事只是让秦君生疑,那之后他目睹的一幕,就让秦君彻底确定,羽仪同他们师徒并非一路人。
羽仪是个孤儿,药王谷里似他这般出身的人还有不少,这点秦君是一早就清楚的,这些被收养的孤儿中最年长的一个名唤易安,算来同秦君岁数无差,不过二人倒很少有正面遇上的机会,秦君专心学问,深居少出,易安却在门派内人缘极佳,这样一味经营人际关系,投机取巧的做派是秦君向来轻蔑的对象,顾即便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易安为人宽厚性情平和,担得上药王谷这一辈大师兄的名头,秦君也不以为然。
易安同羽仪应当也是认识的,但他们关系如何,那并不是秦君会关心的话题。
羽仪总是恭敬称秦君为师兄。
直到当秦君亲耳听见羽仪高声呼唤易安时,他才恍然明白,当初他第一次自羽仪口中听见这个称呼时,为何会感到那样深切的厌恶。
因为……
“师兄!”
“师兄!大师兄!……易安师兄!”
鲜少见到羽仪这么失态慌张的一面,他素日沉静得缺少人气儿,可当他边高喊着易安的名讳,边匆匆向着那满怀笑容为他驻足的俊郎少年奔去时,羽仪看起来就和随便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了。
一样爱撒娇,一样依恋自己的兄长。
“哎,师兄看见你了,慢些跑,师兄在等你呢。”
易安回首的第一时间便毫无保留地展开双臂,于是等羽仪奔到他身前,易安刚好可弯腰将难得如此活泼的小师弟抱起来。只见易安一手轻松托着羽仪的膝弯,一手亲昵捧住孩子运动后高热的脸颊,尽管他本人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却已经能很自然在羽仪面前端出长辈溺爱的态度了。
易安道:“我正要去找你呢,师兄不在谷里的这几个月都还好吧,我们羽仪有当一个乖孩子吗?”
“……不准这么问。”
“哎呀,还害羞吗?师兄关心一下都不可以吗?”
羽仪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光洁脸庞,那目光某种程度上是尖锐得让人难以忍受了,然而随即,他泄气般把脑袋往易安肩膀上一埋,用力钻了两下,方闷声闷气:“不是说了半个月就回来吗,你们怎么走了这么久,到底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