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和谢澄度过的这半个月是很好地抚慰了绷紧到极致的精神,可治标不治本——
袁无功确实抽干了这具身体能给予的生命,毫无辩解的余地。
姬宣的脉搏跳得很慢,慢且虚,这放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毕竟我曾听人提起,二皇子殿下当年率兵出征北境,曾不眠不休作战十日,杀敌无数,其创下的赫赫战功让将士们望尘莫及。
而这杀人的手放在我的掌心,就像一片轻飘飘的枯叶,我感受不到生与死该有的重量。
我想起石老交代的事,要我问他今日有无胃口。怎么,生病的人正是需要进补,打着胃口欠佳的名头推三阻四,这是成心和自己过不去了是吗?
“不想活,但又不能死。”
我把姬宣的手放回原位,把被角顺便也给他掖好,我道:“你也不容易啊。”
姬宣:“那是我自己的事。”
他睁开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上方,尽管体貌还是毋庸置疑的病弱,可这话里的气势依旧不肯居于人下。姬宣又道:“我要走什么路,和你无关。”
“是和我无关,我算什么呢,没出息没名气的江湖草莽,我哪有资格左右王爷的心意。”我叹了口气,“所以王爷,您这究竟是在走哪条路呢?”
从头到脚他的睡姿规矩到板正,病成药罐子了还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高标准严要求,这都不是自律能解释的问题,这得算自虐。
我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爱自虐,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姬宣沉默了一会儿,又把眼睛闭上,他还是说:“和你无关。”
“我知道和我无关,我知道,行吧……”
我莫名发起笑,我双手撑在身侧,望着天花板平铺直叙道:“石老问你中午吃什么。”
“……”
“喝粥行不行?身体不好就得喝粥,这个季节的山鸡拿来炖汤正是绝品,在汤里放一把小米煮上一两个时辰,再没胃口的人也——”
“你一直住在谢澄那里?”
他打断我,我只能说:“是。”
姬宣便也笑了,见他不就此事深究,我续道:“光喝粥可能太无趣了些,这附近人家腌雪菜的手艺不错,你可以试一试,王爷偶尔也该体察民情,与民同乐,不是吗。”
姬宣不说话,眉心偏微微蹙了起来,越蹙越深,越蹙越紧,似乎是在因忍耐何事而深觉不堪,无法言喻的折磨潜藏在他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誓要将这具一度强悍无匹的身体彻底碾碎,而那对嘴唇的颜色却依旧这么淡,好比白月,好比湖水,事不关己,它不该如此。
他如同没听见我针对午餐提出的建议,只自顾自说起一个遥远的话题,姬宣轻声道:“谢澄很照顾你,是吗。”
“与谢大侠有缘相识于武林大会,他为人仗义性情直爽,乃天下少见的伟男子,我心往之。”
姬宣:“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姬宣又道:“谢澄以外的人,也很照顾你,是这样吗。”
“应该是这样。”我说,“我运气好,遇见了很多好人。”
“你运气很好?”
“算好了,比起吃不饱饭的人,生来残缺的人,我运气算得上不错。”
姬宣静了片刻,说:“也包括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