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林羡玉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他望向陆扶京,有些语无伦次:“扶京哥哥,我们该吃一顿饭,我们仨还没有好好地吃一顿饭呢,最后一顿饭了,吃完之后就回家了。”
赫连洲的手不受控制地握紧了林羡玉的肩膀,林羡玉说:“就今晚吧,兰先生做的腌黄瓜也好了,正好用来配酒。”
八月初,王府里静默
无声,已经有了肃杀的冷意,就在后院的槐树下,四方石桌上,摆了八个盘子,和一壶酒。
陆谵扶着林羡玉走过来。
赫连洲有些局促,两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掌根,对林羡玉说:“……你之前说祁国喝酒有八大盘的规矩,北境的菜品没那么丰盛,勉强凑了个八件,其中一盘是兰先生做的腌黄瓜。()”
“其余的,都是你做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林羡玉看着桌上的烤鹿肉片、盐渍貂肉、糖浆酸杏……虽然卖相普通,但已经是林羡玉在北境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晚膳。
“对,我做的,口味可能一般。”
陆谵没有想到赫连洲还有这样的一面,他都不敢相信这个在林羡玉面前显得有些卑微的男人,是威名震天的赫连洲。
林羡玉压下心头酸涩,坐了下来,陆谵对赫连洲说:“辛苦王爷亲自下厨了。”
“客气。”赫连洲伸手示意他也坐。
赫连洲给他们斟了酒。
林羡玉先提杯,缓缓开口:“我先敬王爷,谢王爷的救命之恩,不过我也为你收复斡楚做的伟业做出了贡献,至此,两清了。”
赫连洲顿了片刻,眸色黯淡,苦笑了笑,“好,两清。”
他举杯饮尽。
林羡玉只是把瓷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便皱起眉头。
真苦,比他心里还苦。
他望向赫连洲,赫连洲始终低着头,原本健硕昂扬的肩膀,此刻也塌了下去。
赫连洲对陆谵说:“谵王殿下,此行路途遥远,还望您照顾好世子,还有兰先生与阿南,务必平安。”
陆谵也提杯回敬:“请王爷放心,我以性命担保,一定会护羡玉周全,让他风风光光地回到京城,回到侯爷与夫人身边。”
听到风风光光,林羡玉的睫毛颤了一下。
席间一片沉默。
许久之后,赫连洲再度开口,他主动敬了林羡玉:“玉儿,我……我向你赔罪。”
林羡玉却把自己杯中的酒倒进他的酒杯里,挑眉道:“喝啊,不喝怎么赔罪?”
赫连洲未有迟疑,一饮而尽。
林羡玉抬头看了看夜空,忽然说:“明明是同一轮月亮,北境的月亮总是灰蒙蒙的,不如祁国的月亮皎洁清透。扶京哥哥,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在梅亭里赏月吗?那时候的月色多美啊,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陆扶京瞥了赫连洲一眼,没有答话。
“真像是一场梦啊。”林羡玉说。
他拿起筷子,尝了尝赫连洲做的菜,鹿肉片烤得太老,糖浆酸杏又太甜,口味确实一般,但他吃了很多。
赫连洲给他挑了最嫩的鹿肉片,可林羡玉不理他,非要吃那片嚼不动的,嚼得牙酸脸疼,眼泪都要下来。
最后三个人都有些醉了。
林羡玉吃得多喝得少,神志还算清明,觉得头疼,便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睡意朦胧间他感觉到
() 有人握住了他的脚踝(),扭伤处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是乍一触碰,还是会作痛。林羡玉“嘶”了一声,睁开眼,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和前几日他窗外那个身影一样。
“赫连洲?”
他第一次看到赫连洲喝醉的模样,浅淡的醉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撑起上半身,怔怔地望着床边的赫连洲。
赫连洲的醉意体现在他泛红的眼尾和耳根,还有混沌未开的眼神。
他轻轻握住林羡玉的脚踝,俯下身在那淤青未消的地方印了一个吻。
林羡玉吓得噤了声。
赫连洲的手那么宽大粗糙,握住林羡玉小腿的时候却无比轻柔,他喝醉时声音不如平时低沉,听着竟有些委屈:“玉儿,那天若是我陪着你去,绝不会让你受伤。”
林羡玉忍不住翘起嘴角。
“我怀疑那个陆扶京根本不能保护你,我一直护送你到苍门关,我看着你出关,好不好?”
林羡玉的嘴角瞬间扯平。
他抬起另一只脚,踹在赫连洲胸口,结果又被赫连洲握住,轻轻按在胸膛上。
“玉儿,能不能别忘了我?”赫连洲说完又摇头,“不是,不是,还是忘了比较好。”
他真的喝醉了,颠三倒四地说着胡话:“玉儿,你有多难过,我就有多难过,我真想放弃一切,随你离开,可是我背负太多责任,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背负这些,我生来便是皇子,可我没有享受过皇子的半点好处,可我不能让黎民百姓受苦受难……玉儿,玉儿,祁国的月亮真的比北境的月亮更美吗?这里没有半点值得你回忆的东西吗?”
林羡玉收回腿,赫连洲也跟着欺身上来,他低头和林羡玉碰了碰鼻尖,央求道:“玉儿,驿道还是继续修,好不好?给我写一封信吧,一封就够了,什么内容都好,都好……”
林羡玉又气又心疼,别过脸去。
赫连洲的吻却落在他的脸颊上,慢慢往中间移,最后含住他的唇瓣,舌尖探入。
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再醒时已经是夜半子时,赫连洲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待视线清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林羡玉的紫色床帷里。
他倏然往身侧望去,看到睡在他怀中的林羡玉,林羡玉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只是上唇微微发肿,赫连洲回忆了一番,才意识到,这大概是他昨晚胡乱亲的。
他心头懊悔,知道自己酒醉误事。
可他看到林羡玉时,又觉得,天大的事都不如此刻重要。林羡玉睡得这样安稳。
他的心再一次融化。
他再也遇不到第一个林羡玉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让他浑身发凉,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此刻却在林羡玉平稳的呼吸中一点一点动摇。
他需要林羡玉,他真的需要他。
他需要把林羡玉柔软温热的身体揽进他的怀抱中,他需要林羡玉身上那股香甜的茉莉花味道,他需要林羡玉在他怀里撒娇,趴在他身上,问他:“你的软肋在哪里?”
他的软肋是林羡玉。
他一直想要保护林羡玉,可他此刻才意识到:正因为林羡玉是他的软肋,他更不能失去林羡玉,否则他的心再无支撑。
他要林羡玉在他身边。
他必须想个更周全的办法,既不让林羡玉受委屈,又能让林羡玉留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他听到林羡玉的梦呓:“太远了,赫连洲,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你还没有见过我的爹爹和娘亲……”
太远了。
不管怎么样,都太远了。
他若还是怀陵王,自然不能跟林羡玉回家,若是北境皇帝,也不能跟着林羡玉回家。
若他是天下共主,迁都南方……
他望向林羡玉,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
也许,这就是两全之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