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羽仰着脖子,一句话讲得百转千回。
开口斩钉截铁抑扬顿挫,期间莫名其妙中气不足,收尾时还张牙舞爪地摇了摇头,差点把自己撞戚述身上去。
戚述听完之后没有吭声。
他俩这时肩蹭着肩,江知羽亲昵地靠得很近,几乎要坐在自己大腿上,再撒个娇都能滚到怀里去了。
很多情侣都没这么黏糊,更不用说江知羽抽空去庙里烧香,没记得给长辈带纪念品,却会下意识为自己捎上香囊,从穗城到京市贴身携带了一路。
而江知羽现在讲,他们没在谈。
有那么半秒钟,戚述有点想找律师,或者去报警,总之抓个正义使者主持公道。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证据在哪里?种种悸动如午夜的露水缥缈。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贴着嘴唇咬来咬去,亲脸也不对,又、又不怎么舒服……”江知羽觉得浑身不对劲。
两人往常直奔主题,期间的撩拨手段暧昧,风格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纯情,戚述哪怕咬他也都是落在大腿上。
江知羽转动眼珠,有些闷闷不乐:“你以前不这样的,十多天没见口味变得那么多?”
戚述避开了他的问题,道:“你排斥是因为不适应吗?”
江知羽道:“搅着舌头感觉很肉麻,也没什么意思啊,我看那些谈恋爱的才会这样,就不用这么哄我了吧。”
两人的氛围有些冷落,他没打算变成这样,脑海一团乱麻,又去偷看戚述的表情。
江知羽不想让戚述生气,这种心态的来由与畏惧无关,只是因为自己了解落空的滋味,不希望对方会那样。
出乎他的意料,戚述没有表现出任何烦闷与不耐,正在很认真地听着自己的回答。
从而江知羽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放松下来,然后戚述说:“你的想法也没错,我清楚了。”
江知羽无声地讲,自己刚才讲什么了?总共没几句话,戚述能清楚到哪里去?
这么反驳完了一遍,他耷拉着眉眼,又心说,戚述大概真能猜到自己的所思所想。
“嗯,分得明白点比较好。”江知羽说起自己刚处理一出纠纷。
他道:“没有影射的意思,我是突然觉得……这种事情好像容易惹麻烦。”
戚述微挑眉梢,忽地笑了下:“你在担心我会和他一样傻?”
江知羽觉得这样有些多此一举,不过他还是解释:“我没有误会你,但愿你也顾虑,我这方面很讲规矩。”
他注重体面,绝对不可能成为闹剧主角,见多了人来人往云聚云散,这方面也看得透彻。
都市精英们的节奏太快,无论生活和工作,常常乱花迷眼,谁能全心地去沉浸某件事或某个人?江知羽一时都举不出多少例子。
大家总是对誓言感到棘手,多余的感情一点都不肯负担,戚述是否也这样?
其实江知羽有些好奇,
但他不想打破界限,这个举动太危险了,失控的后果自己无法把控。
戚述说:“那我们先说下吧,万一有人没分寸了,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江知羽没细想,打趣:“这该区分一下,究竟是你还是我,首席如果为所欲为,我能怎么办?投诉到你们公司也制不住你啊。”
实际情况和他说的截然相反,江知羽刚才略微抵触,就让戚述停下了所有动作。
可是戚述没有反驳他,听他继续往下说:“不想了,假设这种事情没有意义。”
放水成这样,戚述嗤笑:“偷什么懒,聊到自己就跳过了,说我就是邪恶势力斗不过?”
“那你看看你的身材和我的胳膊,我能对你强取豪夺吗?”江知羽哼声,还不忘打量戚述,确认对方目前情况。
肩宽腿长,臂弯结实,肌肉很流畅,江知羽对此不禁抿了下嘴角。
他感到好滑稽:“你说一句不,我除非把你绑起来下药,就拿你没办法了啊。”
这么说着,他还戳了戳戚述的胳膊,手指没怎么用力,却搞得人家的骨头酥倒一片。
戚述勾起嘴角:“江总监那么大的本事,你自己比药管用多了。”
江知羽顿了顿,意识到这是一句荤话,立即哼了声表示鄙夷。
他道:“原来我有那么厉害?我连失眠都治不好,昨天熬到了凌晨四点多,现在都没有睡意。”
戚述很唏嘘:“这个体力没做投行,金融业失去了宝贵人才。”
“说起来还要怪你,本来我快要打哈欠,看到你又不困了。”江知羽说,“今天喷的什么香水,好像有雪松味道。”
他发现戚述的心情不太好,尽管戚述收敛得很隐蔽,但江知羽若有所觉,从自己刻意地说完两人没有谈恋爱,对方就有一些不自然。
是不是他多此一举,让戚述觉得被冒犯了?
江知羽看着戚述的神色,难以从这张脸上找出端倪,这些顾虑全然出自于自己的主观感受。
戚述语气平静:“不知道,叔叔收到一瓶说他不合适,昨天送来让我随便用用。”
江知羽追问:“上午九点到晚上九点,留香可以这么久?还是你拿去了办公室?”
戚述道:“如果你喜欢,下次我买给你。”
“我不乐意用,抱歉,只喜欢闻。”江知羽狡黠地说,“戚先生,你是不是来之前补喷过?”
步步紧逼到这个程度,戚述与他对视:“我放到了工位,开完会又用过一次。”
“想不出有什么场合值得你精心出场。”江知羽说,“你猜到我会发消息让你来,所以上班的商务包还塞这种东西。”
戚述说:“因为有人说要当面喘给我听,我觉得之前几天就够久了,就算他落地不发消息,我也不会等到第一天。”
行李箱敞开着没收纳,以至于茶几前面的空间有些拥挤,但两个人都没有挪开的意愿。
好在羊绒质感轻盈细腻,他
们挤在地毯上面,体感也算是舒适。
江知羽顿了顿,说:“今天有下属问我,有没有遇到邂逅。”
“然后呢?”戚述倾听。
“我认为这种措辞太寡淡了,你属于艳遇那一类。”江知羽回答。
戚述漫不经心道:“光天化日的不好碰上,艳遇好像都要黑灯瞎火,你半夜才睡也正常。”
“一个人除了数羊没别的办法。”江知羽说,“至于我今天几点睡,是不是该取决于你。”
戚述人五人六地推拒:“我在铂曼该算寄人篱下,这不是要看江总监的脸色?”
被他提到的江总监愣了下,继而有些好笑地望向他。
目光从迟疑变成凝视,江知羽描述要求:“那我想早点休息。”
“我从现在开始试试帮你数羊?”戚述装腔作势。
江知羽起初在这儿盘坐,之后换了个姿态,松散地靠在沙发垫上,整个人看着很慵懒。
这时他屈起腿,去碰了碰戚述,随即戚述就望了过来。
江知羽顺势枕在他的膝盖上,颀长的身体单薄柔韧,就这么蜷缩着,看起来毫不费力。
“你也可以从现在开始摸一下我的脑袋,再带我去浴室。”江知羽规划着。
“你试试我什么时候会晕过去。”
……
被放在卧室大床上的时候,江知羽其实理智有些朦胧了,戚述一凑过来,他就慢吞吞扭过脑袋。
他很轻易地被捉住下巴,然后不得不正面朝着对方。
“怕我吻上去?”戚述捏了捏他的耳垂。
江知羽踹了他一下:“嗯,我还没和别人亲过呢,怕没有经验咬着你。”
被不轻不重地踢了踢,戚述在原处纹丝不动。
过了会,江知羽迷迷糊糊地捕捉到声音:“你们那里不是很热情,有frenchkiss?”
“那我又不是法国人,怎么可能和他们贴一起啊?”江知羽头皮发麻。
他非要和戚述对着干:“你好烦,管我这个干什么?说不定我就想初吻留给男朋友呢。”
紧接着,他闷哼了声,于是不再张狂了,试图把脸埋在枕头里稍加掩饰。
然而他刚要躲过去,却被戚述抽出了枕头扔到地上,这使得江知羽没有地方可以藏。
所有的神态和动静都暴露无遗,江知羽的气息有些破碎,最后忍无可忍地想挪开,好不容易离得远点了,又被握着脚腕捞了回去。
江知羽体力不支,彻底陷入黑暗之际,略有一丝意识。
戚述用热毛巾擦过他湿漉漉的脸颊,江知羽半梦半醒,表现得乖顺又温驯,整个人和睡着了没有区别。
但他能感觉自己身处余韵之中,眼角还在生理性地滚落几颗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