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这件事,江从鱼一开始是没想过的。
虽说楼远钧曾写过一道要立他为后、与他合葬的旨意,不过那是楼远钧认为自己可能再也想不起两人的相遇相恋过程,想提前由自己亲自把立后旨意给写了。
后来楼远钧渐渐想起来丢失的记忆,发现“彻底遗忘”纯粹是陵游吓唬他们的话,两人便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主要是江从鱼想做的事很多,既然要发展民生,又要加强兵备,还有严明律法、整饬官学之类的,再怎么日以继夜地去做也是忙不完的。
这样的情况下,两人成婚只会平添阻碍。
本来相恋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即便不能昭告天下又有什么要紧的?楼远钧自己这边没什么亲近的人,江从鱼那边又得了杨连山的准可,两人与寻常爱侣也没什么区别。
纵使在命人给阿宝操办婚事的时候楼远钧心里有那么一点遗憾,也没有提出过让江从鱼给他一个名分这种事。
别看他整天把一些酸话挂在嘴边让江从鱼心软,到了真正会让江从鱼受影响的事情上他是绝对不会多说半句话的。
江从鱼在当了十年首辅以后,他们在一起已经三十年了,楼远钧已年过半百,鬓发逐渐多了些银丝。只不过在江从鱼眼里,他依然是世上最好看也最让他心动的人。
有天江从鱼自外地归京,没有知会对方自己回来了,悄然回宫想着给楼远钧一个惊喜。
不想楼远钧与人议事还没回来。
江从鱼好奇地拿起一本楼远钧看到一半的书,发现上面夹着一张不知哪位画师所绘的画,是《出巡记》的两个主人翁。
虽说在书中没写明他们君臣的关系,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坊间涌出不少与他们有关的图文作品。
比如这张图上画的就是两个主人翁身着喜服的模样。
楼远钧也不知私下摩挲了这小小的书笺多少次,上面艳红的喜服已有些褪色。
……这么喜欢吗?
是喜欢当真这幅画,还是想光明正大与他成亲?
答案不言自明。
江从鱼把它夹回书里,当做自己从没看见过它。
他更忙碌了。
主要忙着把手头的活都分派出去。
一开始大家都没察觉哪里不对,只以为江从鱼又想偷懒了。
还是楮霁这位次辅最先发现了江从鱼的打算,直接堵着江从鱼质问他是不是要效仿郗禹。
有过一次首辅突然撂担子走人的经历,楮霁至今还有心理阴影。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一听到楮霁的问话全都坐不住了,连柳栖桐都认为江从鱼不能这么胡闹。
哪怕江从鱼直接跳墙溜回了家,还是躲不开来自各方的质问。
比如正在当御史的何子言就直接跑了过来,质问江从鱼是不是每年和楼远钧出去玩都嫌不够,居然想辞官跑路!
万一楼远钧也说要退位怎么办!
哪怕太子表现得很不错,皇太孙也被培养得像模像样,可他们也不希望楼远钧现在就退位啊!
何子言震怒:“信不信我参你一本!”
他少年时人缘就不好,觉得自己不讨人喜欢,后来他慢慢就想开了,他做什么要讨人喜欢!
所以他就卯足劲考进了御史台,当最不讨人喜欢的御史,有事没事就揪着别人错处光明正大痛骂对方,特别适合他。
见昔日同窗、多年好友怒不可遏,江从鱼也有些藏不下去了。他闷声道:“如果有个人等了我二三十年,只盼着我快些做完手上的事与他厮守一生,我怎么能连个正经名分都不愿给他?”
何子言愣住。
他没想到江从鱼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这些年来江从鱼一直都是快快活活的。
何子言说道:“你给正经名分就给正经名分,哪用得着辞官?你喜欢的话,直接把人娶进门就好了。”他越想越觉得江从鱼在骗他,“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你有过哪个女人,你莫不是在诓我?”
江从鱼说:“我喜欢的不是女人。”
何子言虽有些吃惊,但还是没被江从鱼说服,立刻说道:“那也不用辞官啊,就算对方是男人,你也能与他成婚的,大不了只请我们这些老朋友就好!”何子言不假思索地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直愣愣地看着江从鱼问,“你喜欢的人是谁?你说他等你二三十年了,是不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江从鱼说道:“对,就是最常跟我待在一起的那个人。”
何子言神色恍惚地走了。
这些年有人说关于江从鱼和楼远钧的风言风语,他都很耿直地冲上去反驳,认为对方在污蔑江从鱼和楼远钧。
现在江从鱼告诉他,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真的,他们之间不是单纯的君臣情谊,他们是……想厮守终身的爱侣。
到下午江从鱼又被人团团堵住了,不知是不是何子言找他们商量了什么,阮遥代表大伙出来说出他们的讨论结果:想成婚可以,辞官没门!
不就是想给陛下一个名分吗?
陛下对外已经孤家寡人了这么多年,想成婚也是很自然的事吧!
就算陛下想立的皇后的是男的,那问题也不大,反正陛下的后宫又没别人,不会出现什么混淆皇室血脉的丑闻。
所以,这婚事咱马上办,大办特办!
阮遥给江从鱼看自己已经组建起来的“特婚特办”临时行动小组。
看到没有,礼部的、户部的、工部的,还有钦天监的,全都给你拉来了,马上就可以给你婚宴操办、婚房修整、婚期卜算等等一条龙服务。
阮遥干劲十足:“走,找陛下去!”
江从鱼有点恍惚。
这家伙怎么比他还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