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重云亦是满身鲜血,他听见了柳襄撕心裂肺的声音,心头一沉。
高嵛成出事了!
宋长策也听到了。
他劈向周围的刺客,想要掩护重云过去,可人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很难靠近。
高嵛成另一只手艰难抬起,谢蘅伸手握住,红着眼哽咽唤道:“高大人。”
“平堰三千……冤魂,谢世子,我……此生无憾,唯,唯有……阿瑶……”
谢蘅看了眼即便乔祐年努力想要按住却还是不停往外冒出的血,他便知道伤及要害,回天无力了。
他反握住他的手,艰难点头:“好,我和柳襄答应你,定会照顾好薛瑶。”
高嵛成手中的力道这才卸去。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柳襄,努力扯出一抹笑,似安抚。
而后,他缓缓闭上了眼。
“高嵛成!”
柳襄攥住他的手,悲悸的呼唤破空而起。
乔祐年看着双手的鲜血,颤抖着手失力的跌坐在地上。
“世子,快走!”
谢蘅回神,伸手探了鼻息后,重重闭了闭眼,而后看向痛苦万分的柳襄,轻声道:“柳襄。”
柳襄抬头,泪眼朦胧的望着他,低喃道:“阿瑶该怎么办啊。”
那个苦命的姑娘好不容易得遇良人,此时正满心期盼自己的夫君回去,她若知晓,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谢蘅红着眼将高嵛成放下,拽起有些失魂的乔祐年:“柳襄,走。”
柳襄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周围扔在拼命厮杀的同伴,忍着悲痛抬手抹去眼泪,站起身:“
我们走!”
他们要活着闯出去!
然几人还没有靠近马车,一道人影便窜至跟前,柳襄反应迅速的抬起刀挡住。
但内力悬殊太大,她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昭昭表妹!”
“阿襄!”
乔祐年正要持剑砍过去,玄烛便已追了上来。
那人受了玄烛一掌,亦口吐鲜血滚落在一旁。
他阴狠的抬头看着玄烛:“早知你如此碍事,在宫中时便该除掉你。”
若无他挡路,今日这些人早就命丧于此!他精心教养出来的徒弟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玄烛没理他,他看了眼昏迷过去的柳襄后,抬手劈断马车的绳索,弯腰给柳襄喂下一颗药后,将柳襄抱起来朝谢蘅道:“世子,云麾将军受了重伤,带她先走。”
谢蘅没有犹豫,在乔祐年的搀扶下上了马,他将柳襄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前,紧紧拽住缰绳。
柳襄教过他骑马,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玄烛又看向乔祐年:“我现在只能掩护世子离开,乔二公子稍后。”
“所有人听命,全力保护乔二公子!”
乔祐年紧紧握住剑。
若他以前再努力些,再刻苦些,如今就不用连累旁人了。
玄烛吩咐完,剑指已经站起身的那人:“没有早知,不过今日,我不会放你走。”
那人瞥了眼谢蘅,阴狠一笑:“想救你主子,做梦!”
“那便看看,谁在做梦!”
玄烛话落,人就已经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谢蘅拉了拉缰绳:“驾!”
一人一马几乎并肩冲了出去。
谢蘅自知马术低微,不敢有丝毫停顿,哪怕面前是刀尖,也只是抱紧柳襄抓住铁环,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而每次危机关头,玄烛总能给他劈开一条路。
所幸柳襄在溯阳事了后,便让人将自己的战马送了过来,她担心谢蘅,便将战马给他驾车,随她上过数次战场的马英勇无双,面对刀尖半点不惧,拖着二人一往无前,在玄烛的掩护下生生闯出了蜂崖沟。
谢蘅回头看着玄烛几乎以一己之力拦下了所有刺客,哽声喊道:“要活着。”
玄烛身形一顿,侧首回道:“是。”
他还没给主子说成媒,还要将高大人带回去,还没给重云找到良配,他会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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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蘅怕还有埋伏,不敢有丝毫停顿,忍着喉中腥甜任由战马飞奔。
但他的身体坚持不了太久,没过多久便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晚。
战马乖乖的停在了路边,他和柳襄仍在马背上。
“柳襄。”
谢蘅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察觉到气息后才松了口气,抬眼望向四周。
夜色中,隐有流水声,仿若置身山谷。
谢蘅不
由低喃道:“雁归,你这是将我们带到哪里来了?”
马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扬起脖子嘶鸣了声,好像在回应什么。
但谢蘅听不懂。
而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前方有马蹄声传来,雁归烦躁的动了动马蹄。
若柳襄醒着,便定然知道这是马儿感受到了杀气。
不过谢蘅虽看不懂,但胜在脑子好使,他感受到了马儿的不安,当机立断抱着柳襄下了马。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多半不会是援兵,前后都去不得,他只能选择弃马,背着昏迷的柳襄往小路走去。
在二人的身影消失后,颇有灵性的雁归便已经回头往来路上跑去。
没过多久,躲在暗处的谢蘅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过,隐约能听出是北廑语。
谢蘅屏气凝神的等着,待一切重归于静,确定没有任何动静后,他才又背起柳襄往深处走去。
走了大约两刻钟,谢蘅看到了远处隐有灯光,有灯光便有人家。
柳襄的伤需要处理,他们也不能在这里等死。
谢蘅不知道路,只能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可那亮光瞧得见,路程却远的好像隔了一座山。
金贵的世子何曾走过这样的路,加上夜里黑,初时没几步便要摔一次,每次他都尽力护着柳襄,以至于没过多久手脚就都蹭破了皮。
再一次被长草绊倒,谢蘅忍着膝盖传来的钻心之痛将柳襄抱在怀里,又去探她的鼻息。
这一路上,他已经不知探了多少回了。
他太害怕了。
害怕她突然就会没了气息。
方才摔下去时,柳襄头上不知从哪里沾了片落叶,他伸手摘去,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用袖子想擦去她脸上的脏污。
可血早已经干涸,擦不掉。
谢蘅擦着擦着,泪就落了下来。
他突然猛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无人的寂夜中尽数释放,向来骄傲高高在上的世子,抱着心上人哭的泣不成声。
“柳襄,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我会救你的,你一定要坚持住。”
夜色渐浓,谢蘅背着柳襄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前走,世子的学习能力向来不弱,在月光的照耀下,他走的越来越稳。
但他的身体早就承受不住,只全凭着一股狠劲和要救柳襄的意念撑着,可不管他怎么撑,毕竟是体力有限,中间还是昏迷过,也咳过血,醒来后又继续走。
谢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不知何时,那亮光也没了。
他只能循着记忆背着柳襄往前走。
月上中天,谢蘅路过一潭清泉。
他将柳襄慢慢放下,将自己的衣袖打湿一块,替她细细擦去脸上血污,眼底的爱意在这一夜才敢肆意宣泄。
他的手小心翼翼抚过她的脸颊,心疼的几近窒息。
他恨自己身体羸弱,恨自己学
不了武,恨自己不能将她护在身后,恨自己保护不好她。
眼泪在黑夜中滚落,谢蘅的声音低到充满着祈求。
“柳襄,你醒过来好不好?()”
“只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阿襄,昭昭...我求你,你不要死。”
熟悉的晕眩感传来时,谢蘅抽出发上的簪子,狠狠扎在胳膊上,疼痛让他勉强能保持了几分清醒。
他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夜里山谷太冷,还隐有野兽的吼叫,他不敢再晕倒了。
后面的路程每当感觉到自己快要撑不住时,他便用簪子扎一回,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向来爱洁净的人数次栽在泥地中,又顽强的爬起来,如此循环往复整整一夜。
没了发簪的桎梏,发髻逐渐凌乱,披散了大半下来,脸上被擦破皮有血污,也有泥土,锦衣华服早已脏污不堪,破损之处隐有血迹。
整个人狼狈的不成样子。
谢蘅什么也顾不得,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在天将亮时,谢蘅终于看到了竹林中的一间木屋。
他一步一踉跄的走过去,有气无力的敲了敲门。
“谁啊?”
“这方圆几里不是没住人么,呀,不会是野东西吧,不对,这不是才洒过药,这些家伙暂时不敢靠近这片山吧。”
“算了,还是拿个钉耙吧,再拿点药,万一是个熊瞎子呢。”
“别敲了别敲了听见了,大早上的烦死了。”
听到念念叨叨的人声传来,谢蘅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哎呀,是人啊。”
“厉害啊,老子藏这么深都能摸来。”
一身布衣胡子拉碴的老头丢开钉耙,烦躁的随意扯过一只手:“先看看有没有得救,免得浪费体力把你们搬进去。”
片刻后,老头面色一沉,狠狠甩开那只手:“欸?什么阴间玩意儿?”
“喂,小伙子,醒醒啊,我这里不管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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