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出去五六米远的柳双翠停下脚步,“磨叽啥呢?小心一会儿赶不上车,白白来回折腾一趟。”
一听这话,穆绵松开亲爹的手拔腿就跑,“来了来了!”
事实证明,柳双翠同志真的是很有时间观念,她们到的时间恰恰好。
刚一到,售票员便打开了车门。
人一窝蜂地往上挤,穆绵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下一秒就发现自己视线陡然拔高,她被穆富贵同志抱在了怀里,五大三粗的男人抱着闺女拉着媳妇一个劲地往上挤。
等好不容易坐下时,穆绵辫子都松了点,她还没有座位,只能坐在她妈腿上。
穆绵皱起个小脸,“每次都这么多人吗?”
穆富贵:“可不是,礼拜天人最多,挤不上来就只能等下一班,或者挤过道里,一天也就发两班车。”
坐在她们后面的一个老大娘一看就是个话多的,自来熟地凑了过来,“今天人不算多啦,过年那会儿人才叫多呢,你这女娃子以前没去过县里?”
穆绵没插上话,因为她爹已经笑呵呵地跟人聊上了,“可不就是没去过嘛,平时我跟她妈也不得空。”
老大娘:“那你们今天这是去干啥呀?”
穆富贵:“这不是今天得空了嘛,带闺女去玩儿,长长见识,大娘你去干啥?”
老大娘看起来挺开心,“我去看我闺女,她坐月子呢,给带个鸡过去补补。”
穆绵听到这话才发现,老大娘拎的那袋子里确实装了一只老母鸡。
她就说她刚刚好像在吵闹间听到了鸡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车厢里嘈杂万分,穆绵整个人被吵得都有点恍惚,仔细看才发现,好像不止一个人带鸡上车。
让她蓦地想起了上辈子看到过的新闻,这个年代好像还有人赶猪上火车。
幸好她们这车小,没火车那么大,不然她都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坐着车,对面着一头猪,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十来分钟后,售票员啪地一下关上了门,下面还有人没挤上来,但也确实是挤不下了。
从公社到县里的路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都是坑坑洼洼的,再加上车里的味道不好闻。
晃晃悠悠间,成功把穆绵这个从来不晕车的人,给晃晕乎了。
等到县里后,小小一只还有点呆滞。
穆富贵夫妻俩倒是习惯了,看起来啥事没有。
穆富贵兴致高涨,“咱去哪啊闺女?你就想去书店?我听说县里还有电影院,咱要不要也去看看?”
这些电影院的放映员有时候是会下乡放电影的,但是大队那么多,要好久才能轮到一次。
穆绵是觉得可去可不去的,她都可以想象到现在的电影院是啥样子,但看着自己老爹眼里的兴致勃勃,穆绵配合地点了点头,“去!先去书店,然后再去电影院。”
穆富贵大手一挥,“行,今天就听咱闺女安排。”
柳双翠牵着穆绵的手,“不是还要去买钢笔?”
穆富贵:“这些不着急,咱走的时候再去供销社,不然一路拎着东西被人摸了咋整?”
穆富贵夫妻俩来的次数其实也少,对县里不是很熟悉,但人长了嘴嘛,路就在嘴下面,一路问着顺利就到了书店。
县里的书店确实比公社的大了不少,穆绵走了一路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小小一个人在那认真挑挑选选了一番。
最后买了两本少年期刊,还有四本小人书。
这小人书跟连环画差不多,都是有图有画的,深得小学生们喜欢。
别的刊物穆绵也买了两本,毕竟来都来了,能买的就买上。
多看看准没错,反正她短时间内都不想再来了。
书店离电影院还挺近,今天上午刚好有电影放映,是个战争片。
看完出来,柳双翠同志眼眶红红的。
穆富贵同志更夸张,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给旁边那一对应该是在处对象的小年轻看得一愣一愣的。
穆绵也有点愣,她爹还是个铁汉柔情啊。
中午就在国营饭店吃了饭,穆绵拿着提前带的空饭盒,给她奶单独打了一份红烧肉。
半天时间放不坏,晚上回去吃刚好。
吃完饭一家三口直奔供销社,县里的供销社比公社也要大得多。
除了钢笔,别的杂七杂八柳双翠也买了不少,基本都是些在公社的供销社买不到的东西。
从供销社出来,穆富贵拎了一大半的东西,“听说市里还有动物园呢,可惜咱们县没有。”
穆绵句句有回应,“爹你还想去看动物啊?想看什么?”
穆富贵义正言辞,“我不想看,这不是想着要带你去看嘛。”
穆绵:“………………”
真是好没有说服力的一句话。
柳双翠‘呵’了一声,“想去今天也去不了。”
穆富贵低头看向穆绵放下豪言壮志,“下次!下次咱们直接去市里,找老许开个介绍信,晚上住招待所。”
这个下次啥时候来穆绵不知道,她只知道原来从县里回公社的班车比来的时候还要挤。
下车的时候两个辫子都松了,头发直接毛躁了不少。
柳双翠也累够呛,“来回折腾一趟,真是比我上一天工还累。”
穆富贵有自己的观点,“那怎么能一样,咱这出去一趟,怎么说也算是长了点见识。”
柳双翠都懒得跟自己男人扯了,“就你见识广,赶紧去骑车回家了。”
回去的自行车比来时多了两大袋东西。
有些是她们自己的,有些是知道她们要去县里,让柳双翠带的。
挂在那横杆上,一路叮铃哐啷。
穆绵照旧跟她妈挤在后坐,一家三口时不时闲扯两句。
太阳
快要落山了(),照着旁边的云金金黄黄的?()?『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还挺好看。
快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穆富贵忽然来了一句,“前面那谁呀?怎么看着不像我们大队的?”
母女俩被穆富贵挡了一点,他要不说她们还真没看到。
一听这话,俩人同步探了个脑袋。
穆绵定睛看了看,“没认出来是谁。”
柳双翠:“估计是谁家亲戚吧。”
她们这边正说着呢,就看到前面那位同志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路边朝着她们招了招手。
穆绵这会儿看清了,是个女同志,看着年纪不大,也确实不是她们大队的。
穆富贵停下自行车,“咋了同志?”
女同志身上背了个大包,“你好同志,我想问一下清风大队是从前面这条路走吗?”
穆富贵:“是,我们就是清风大队的,你去找谁啊?”
女同志脸上看起来挺疲惫的,“我不找谁,我是知青。”
穆富贵:“知青?老许不是上午派人去接你了吗?你们没碰到头啊?咋一个人在这走?”
今天确实有个知青要到,他是知道的,听老许说过,还以为早接到人了呢。
也不能怪他没看出来,这女同志蓬头垢面的,之前那几个知青来的时候,虽然也在路上折腾得够呛,但稍微还算体面,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城里人。
女同志疑惑,“老许?”
柳双翠插了一句,“我们大队长,许永寿,知青办给你办的手续里应该有说吧?”
女同志一听这话立马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张纸,低头看了两眼,“对对,是叫许永寿。”
女同志又道:“我有事在路上耽搁了,就到晚了一点,到公社的时候人家说,大队没接到人,他们又回去了,就给我指了个路,让我自己走。”
柳双翠感慨了一句,“那你这可够倒霉的。”
穆富贵指着前面,“也快到了,就走这条路,直走,走到头就行。”
女同志感激地笑了笑,“好,谢谢你们啊。”
穆绵又补充了一句,“到村口以后往东走,大队长家是青砖房,到时候问问乡亲就能找到了。”
女同志又是感激一笑,很礼貌,“好好,真的很谢谢你们,不然我肯定走错路。”
穆富贵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就先走了,你慢慢来。”
自行车走出一截后,穆富贵才又说了起来,“这知青看着年纪也不大啊。”
柳双翠‘嗯’了一声,“我估摸着肯定没二十。”
穆绵:“那比我大哥还小呢。”
穆富贵:“也可能人家只是长得显小。”
柳双翠:“那姑娘从哪来的呀?你有听老许说吗?”
穆富贵:“说了一点,好像是沪市吧?他就提了一嘴,我没咋记住。”
柳双翠小惊讶,“大城市啊,大城市的来咱们这儿干啥?”
穆富贵:“谁知道呢。”
穆绵感慨,“沪市离我们这儿,比大哥当兵的地方还远呢,这一路估计累够呛。”
柳双翠稀奇的语气,“你咋知道的?”
穆绵一本正经,“书上看的嘛,书上啥都有,哪个城市在哪都有图,妈你平时也可以多看点书或者报纸。”
柳双翠捏了捏自己闺女的小脸,“还管你妈来了啊,我一看书就脑袋疼,有那时间不如多种两垄菜呢。”
穆富贵哈哈笑,“你妈就这点跟我像,我看书不仅脑袋疼,屁股也疼,好像有针在扎我,倒是你们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看得进去。”
说说笑笑的,自行车很快就骑到了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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