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凭弃一边取下拳击手套,一边摇摇头:“我有点累了,不想继续。”
他又看向禾玉,声音轻轻:“你说过的,你要记得他们。”
顿了顿,他眼神带着期待与祝福:“你们要活着。”
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再次抬头,他对着禾玉露出温和的笑容:“你,是你杀了我——”
这话短而急促,甚至只是张嘴,声音不曾清晰。
可是,在话音落地的瞬间门,他的身影还是消失不见,空气中毫无痕迹留下。
被系统抹杀的人,就是这么干脆利落。
只有一只他之前取下的拳套掉落在血泊当中,溅起血珠。
【蓝星4210号赵凭弃,淘汰!副本人数:1250。】
一个又一个人,他们只剩下12人了。
空气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看着地上的拳击手套,眼神极其复杂。
不得不承认,这个很丧的男人,在刚刚那一刻笑起来时,很惊艳。
“哗啦啦——”
外面巨浪翻涌,拍打着巨大的游轮,停止前行的游轮在浪花的颠簸当中,如同无根的浮萍,跌跌撞撞。
游轮里面,12个人站在原地,安安静静,无一人说话。
因为赵凭弃的死,也因为赵凭弃最后一句话。
——禾玉,是禾玉杀了他!
赵凭弃最后的语气不像是指责禾玉,笑容极其温和,不是指责也不是揭穿,他好像只是说出一个真相,为他们提供一个有用线索。
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说谎。
可要命的也是——他、没有、说谎!
怎么会是禾玉?!
禾玉微微垂眸,缓缓走向拳击手套,他伸出手,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手套,只有这么一只,还是因为赵凭弃主动脱落。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副本不再给他们掉落装备,或者说,鲜少掉落。
黑色的手套硬邦邦,很沉重,上面沾染了地上的血迹,巴雷的血。
禾玉看着手套,背对众人,没人看见他眼中的情绪,只能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会记得他们,也会记得你。”
他将手套缓缓收进背包。
背后,唐柯抿了抿唇,沙哑着声音问道:“禾玉,赵凭弃是什么意思?”
——这是质问了。
凌不臣与镇星微微皱眉。
万人斩直接瞪向唐柯:“怎么,你怀疑禾玉?”
就算是赵凭弃说禾玉杀了他,那又如何?
他们当中所有人都可能是幕后之手的卧底,却唯独不会是禾玉!
——就算真是禾玉杀了赵凭弃,也绝对是有原因。
禾玉转身,抬手推了推无边框眼镜,一双漂亮的杏眼里面带着锋芒,那张精致完美的矜贵面容,此刻带着肃杀之气。
他抬了抬手:“尤金、格带,你们会不会开船?”
两人微怔。
随即格带皱了皱眉:“我看过巴雷的一些操作,但我毕竟不是舵手,恐怕有些难度。”
禾玉:“试试吧。”
闻言,格带走向操作台,一边走,他一边回忆着巴雷的操作。
站在操作台前,微微闭眼,再次睁开,眼中一片清明与坚定,直接上手。
然而——
“嘀嘀!”
“警报警报!有非法人士擅动操作台!”
格带猛地后退,脸瞬间门沉了下来,“不行,我没有资格接触操作台。”
禾玉眼神陷入思索。
锻于晨皱紧眉头:“看来操作台是有限制,格带只是一个服务人员,不能接触舵手所掌控的操作台。”
万人斩视线看向操作台的显示屏,从画面上可以清晰看到,外面依旧是瓢泼大雨,黑色的腐蚀雨水打在游轮上,前方是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毫无光亮,如同能吞噬一切的深渊,让人充满恐惧感。
万人斩:“怎么办?没有舵手,游轮就没有人开,我们只会停留在原地!”
停留在原地,甚至都不是循环回去。
——同样的等死。
斩特手握紧成拳,咬牙切齿:“是幕后之手故意的吗?杀了舵手,就能团灭我们所有人……”
元泽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游轮是可以抵挡腐蚀雨的人,早上八点,我们就要驶离加马海峡,而一旦驶离加马海峡的那一刻,我们会循环。下一次循环,我们必死无疑……禾玉,你说,我们要不要停留在这里?”
琼恍然大悟,语气惊喜:“对啊!我们可以停留在这里,想到打破循环的办法之后,再离开加马海峡!”
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们还没想到离开的办法,而离开的瞬间门就会循环,下一次循环注定死亡结局。
这个副本可没有时间门限制,他们停留在原地,有充足的时间门进行思考,或许,他们能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然而,禾玉摇头:“不可能。”
格带皱眉:“为什么?”
禾玉抿了抿唇:“先开船,必须先有人开船。”
他看向琼:“想办法破解操作台的限制,让格带开船,船不能停下。”
背后,尤金幽幽开口:“喂,我说你们把我忘了吗?”
众人疑惑地看向他。
尤金:“格带不行,我可以啊!”
他挺了挺胸膛,掸了掸船长的徽章,“看见没?我是谁,我是船长啊!”
格带皱眉:“船长能开船?”
尤金哼哼唧唧,眼中隐隐带着得意,大喇喇走向操作台,“船长手册上说,船长是拥有无数航海经验的专业人员哟。”
什么是无数航海经验的专业人员?起码要会开船啊!
而且,船长也不是生来就是船长,尤金的这个身份很有作用。
他的手放在操作台上,试探着操作。
船重新开始前行。
格带:“……艹。”
他倒不是多想开船,他是不想尤金压过自己,无论是哪一方面压过,都会让他觉得憋闷,像是输给尤金一般。
诚然他现在已经不与尤金作对,但暗自较量是长久的习惯,已然很难更改。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服务员衣服,颇为嫌弃。
唐柯看向禾玉:“船开了,现在,你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禾玉叮嘱尤金:“开快些,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尤金手指敲打,而后无奈摇头,银发晃动,“之前就是最快速度了,最快也要早上八点才能离开加马海峡,刚刚耽误了时间门,恐怕还要超时。”
禾玉目光微微沉。
锻于晨眉头紧锁,脸上带着困惑,他从来不怀疑禾玉,但是,他很好奇禾玉到底猜到了什么。
这个人,“没有八成可能”不开口的习惯,众所周知,也始终令人头疼。
——禾玉杀了赵凭弃。
这一句遗言如一块大石,坠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茫然又不安。
这个副本超越想象的可怕,而且是他们有史以来遇到最费脑、最无可奈何的副本,好似幕后之手发现以战斗力清除不了禾玉,就与他走智商博弈。
禾玉从操作台收回视线,却又在操作台侧面停留住目光。
——掌印,更深了。
下午时,他在驾驶室发现操作台的掌印,巴雷说是自己不小心留下,禾玉记下,后来也只以为是巴雷在之前副本循环留下的痕迹。
而现在,掌印再次加深。
巴雷故意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什么情况下他才会留下掌印,却没办法出声呼救?
禾玉深吸一口气,彻底收回视线,目光扫过唐柯,又看向锻于晨等人,声音平静——
“我想,我猜到了部分真相,也知道为什么赵凭弃会说是我杀了他。”
“赵凭弃的死亡记忆,是第二次循环的我与他打配合。”
“第二次循环的禾玉杀掉赵凭弃,是在向我传递信息,或者说,向下一个循环的自己传递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