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这个医生的手也很凉!
虞穗穗趴着趴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在上药环节结束得很快,谢容景将毯子披在她的身上,幽幽开口。
“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了。”
……嗯?这么快!
虞穗穗裹着毯子坐在软垫上,毫不吝啬地赞美:“牛!”
光源悬在她的头顶,而谢容景坐在她身旁的黑暗里。
“如若往北走,便是南峰的后山。”
谢容景顿了顿,“既然有能封锁灵气的大阵,就不可能没有出口,其中之一或许就能直通天照门。”
“噢噢。”
虞穗穗说:“但是我们再回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不是我们。”
谢容景笑笑。
“是你,大小姐。”
“你一个人。”
虞穗穗:……?
“我不走。”
她说。
她想得很简单:要是不和谢容景在一起,还怎么替他挡伤害。
都努力这么久了,放弃的话会很亏。
谢容景的声音慢慢响起,淡淡的,带着凛冬的凉意。
“你该回去那里。”
她的皮肤莹白如玉,细嫩光滑,若不是受了一道斩魂剑,上面别说疤痕,连条红印都不会有。
很明显,这名少女是一位锦衣玉裘,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大小姐诧异地望着他。
这下子,虞穗穗也不那么确定自己是白月光了。
讲道理,不都是要和白月光贴贴的嘛。
怎么还赶她走。
但她也能看出来:谢容景似乎确实对她另眼相待。
有点情谊,但不知道具体是多少。
凭着两人一起扛过斩魂剑的交情,她问道:“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走?”
“……”
“我们并非同路人。”
他懒懒地翘起一条腿,脾气很好似得笑了笑。
褪下外袍后,谢容景白色里衣上的血迹氤氲出一个浑浊的圆,一眼望去触目惊心,视觉冲击感极强。
他嘴唇发白,但除此之外却看不出半点颓势,仿佛那两道伤口只是寻常的两个什么刺青。
“找到南峰的入口后,你便从那里出去。”
谢容景大半个身子笼在阴影里,语气平静而又凉薄,仿佛先前所有的温柔缱绻都是她的幻觉。
虞穗穗:。
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自我感觉良好。
在虞穗穗的理解里,“并非同路人”等同于“我们不熟”和“不想和你一起”。
她有一点点委屈。
不多,就一点点。
虽然主要是为了任务,但她在审判台上时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一部分是出自真心。
哪怕完不成任务,虞穗穗心态也一直蛮好,并没有要求大反派自此感激涕零。
可是,可是……
她以为,至少会有一点点革命友谊的。
她知道谢容景是个反派,但多少相处了这么久,对方又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所以她其实是没那么怕他的。
有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作为她的第一个任务对象,虞穗穗还在想等回到穿书局后,就托人每个周目都照拂一下这个时期的谢容景,给他送送温暖,不至于在天照门受尽冷眼。
想着想着,心里那点淡淡的委屈就变成了不高兴。
“不行。”
虞穗穗凶巴巴道:“我偏要和你一起。”
你是哪位。
让我走我就得走,那不是很没面子。
哦,是大反派啊。
大反派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是大反派,我还是穿越者呢。
虞穗穗本来想更凶一点,可她背上有伤,整个人比往常虚弱不少,也不知这斩魂剑是什么东西做的,明明都屏蔽了痛觉,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腿也有点发软。
大反派抬眼看她。
她受了伤,脸色比往日更白,几乎白到透明,殷红的嘴唇褪去了血色,美丽而又脆弱,唯独一双眼亮得惊人。
宛如穿破迷雾的星光。
谢容景静默了片刻,似笑非笑地开口:“当真?”
那还能有假?
她凶完后整个人都舒坦许多,心情也稍稍回复了些。
“当真。”
虞穗穗补充道:“我向来一言九鼎。”
“……”
谢容景袖中的小手指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瞬。
到此为止。
谢容景想,他已经给过她够多的机会了。
他嗓音微凉,似乎隔着茫茫大雾传来,听上去有些模糊。
“如果不回去,以后可能就永远回不去了。”
反正她也没想回去。
虞穗穗答:“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啊。”
谢容景嘴角一弯,再次摸摸她的头。
他才不是什么圣人,两句劝谏早已到了他的极限。
他原本不相信任何从天而降的温暖,并厌憎一切假模假样的抚慰,那些光辉的恩典犹如烈火,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灼烧殆尽。
谁曾想事到如今,他竟想让一把月光长留。
说来多么可笑。
在黑暗里行走的人,却妄想眷恋光。
但……那又怎么样呢。
谢容景眯起眼,笑得愉悦而惬意。修长的指尖轻轻捻去人类少女面上的血迹,将她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再妥善保存起来。
他本就是魔族,自私卑劣有什么错吗?
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身旁人的毛,而她的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应是又裹着毯子躺下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
谢容景重复道。
他笑容浅淡,似在呢喃自语。
“如果你离开的话……”
离开的话会怎么样?
他没有说下去。
任凭黑雾将尾音隔绝,消散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