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侍候的内侍跪了一地,御书房外和偏殿里的内侍们也一个个低垂着头,噤若寒蝉。曾子骞一听和造纸有关,先时因着天子之怒下意识提起的心又落回了原处,垂眸坐着,叫人瞧不出神色来。
御书房里李瑀已是跪下:“是臣无能。”
皇帝坐回龙椅上,手支着额闭眼深呼吸几次,这才与李瑀道:“与你不相干,本是骆氏贪得无厌。”
想让族中子弟尽可能恢复在前朝时的任职,呵,他怎么不说把大齐再改回去姓大乾呢!
李瑀好几息没敢说话,等得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若不然臣再往眉山走一趟?骆氏和窦氏虽为姻亲,却未必就是铁板一块。”
皇帝揉揉眉心,却没有马上应下,而是问道:“方才你说三郎随你们一起进京了?”
这一声三郎,是私底下颇亲近的称呼了。李瑀点头,道:“是,子骞正在偏殿候着圣上您传召。”
皇帝颔首,道:“奔波日久,你也辛苦了,眉山之行再议,你先回府歇一歇吧,让三郎进来。”
李瑀就知皇帝一时不愿再谈纸的事了,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待到了偏殿,与曾子骞说圣上召见,又使了个小心回话的神色,看曾子骞抱拳谢过,往御书房去了,这才转身出宫。
曾子骞进得御书房时,内侍已经把里边收拾得齐齐整整了,他利索上去行了礼,皇帝心情不佳,然看到曾子骞,想到歙州献犁,面上还是带了几分笑意:“快起来吧,三郎何事进京?”
曾子骞并未急着起身,道:“臣有事要面奏圣上。”
皇帝眉头微动,看了一旁的岑内侍一眼,岑内侍微一躬身,侧身朝众内侍摆了摆手,御书房内侍候的人便鱼贯退下,便是外围也被清了一圈,岑内侍亲自在外边守着。
“三郎要奏何事?说吧。”
曾子骞却是没说,从袖中取出一本密折来,为确保事不外泄,他连密折都是到了临进京前的最后一个驿站,早晨天未亮点了油灯才写的,自出驿站入京到进宫,一刻也未离过身。
此时向前几步,将密折双手奉给皇帝,这般谨慎,皇帝一脸莫名,看曾子骞一眼,待接过那折子展开,一目数行看过去,瞳孔一缩,旋即就是大喜,甚至没顾得上再多看曾子骞一眼,快速的将整本密折皆看完,这才两眼放光看向曾子骞:“折中所言当真?”
曾子骞面上带了笑:“臣岂敢戏君。”
说着又从怀里取出用油纸仔细封好了的一个纸封呈了上去,皇帝这一回接得极快,拆开后取出里边的纸展开,三张图纸他一一细看,看到后边就大笑了起来:“好!好!好!”
一连三声赞好!
守在外边的岑内侍耳朵都动了动,眼也微抬,不知曾三郎这是给皇帝奏报了什么,能让刚还龙颜大怒的皇帝转瞬就开了怀,不过在皇帝身边侍候几年,他很识得分寸,很快就又垂了眸,似老僧入定,并不瞎看,全当个聋子。
御书房内,皇帝还在反复看那三张图纸和几张纸样,照曾子骞的说法,画着造纸流程图和写着原理的那两张纸便是桑氏所造之纸,另几张纸样是曾子骞依桑氏指点缩短水浸时间分别浸料三天、五天、七天做出来纸样。
他当真是心情大好,取了刚才放下的密折又看了一回。
曾子骞佩服桑萝连造纸这样的方子都肯献于朝廷,密折之中自然是极尽美誉,包括桑氏如何发现朝廷缺纸,又如何找到范氏打探,最终如何紧急造纸,不顾以身涉险,找到范氏请他夫妇二人代为将造纸术密献于朝廷,便连桑萝献造纸术于朝廷后范氏问及她想要什么赏赐的回答都一一写于密折之上,言辞之间溢美推崇跃然纸上,到最后甚至直白到说大齐有这样的子民那是大齐之福、陛下之福、百姓之福了。
看得皇帝眉眼唇颊都舒展开了,有心跟着赞几句,还要顾及曾子骞在密折里提及的务必护好桑氏,莫叫事泄,结结实实又给压了回去,只朗声笑了出来,道:“好,你这折子朕准了。”
所谓准了,准的自然是桑萝希望纸价能比之从前更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