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所穿的衣服,还有他腰间挂着的配件,全都与当日的一模一样,甚至是身上那些个利器箭伤……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记忆回到了当初从巨鹿国军队手中逃亡的那一天,她站在船头之上,四周围是红色的火焰与清碧的水,茂密的水草,他人在空中,被岸边的利器爪子钩住四肢,最后被无数的飞箭中身……
郑曲尺的唇色倏地泛白,她蓦然睁开了赤红的眼睛。
没有迟疑,她伸手摘下了对方的面具,可张肿涨腐烂的脸,已经辨认不清楚五官了,但是……但是对方眼睛尾处的那两滴鲜血般炙艳的凤凰泪,却如铁证一般显眼,再加上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跟她忆忆中一样,不容错辨。
她记忆力很好,只要调动过往记忆,再一一比对,就知道她当初看着惨亡坠落的身影,与此人是同一人。
元星洲一把将她的身子转过来,不让她再继续面对尸体了。
“够了,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他颦眉道。
“身上的伤,是一样的……”郑曲尺看着他的眼睛,轻轻低喃道:“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这世上估计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
元星洲闻言瞳仁一滞,但转瞬他又恢复了如常,他直接将郑曲尺的这番话当成了一种认证,沉声道:“这正是邺国上将军宇文晟的尸体。”
朝臣们呼吸一紧,双眼放大,不约而同看向黑棺,这当真是宇文晟,那个活阎罗的尸体吗?
他真的死了?
他们很难去相信那样疯魔睢戾的男人,会这般轻易地死去,但是将军夫人都已经验证过了,殿下也亲证了,这事如何能是假的……
宇文晟真的死了,当初他们将信将疑,以为是巨鹿国的人在搞鬼,宇文晟只是失踪了,可是现在这具尸体都摆在他们面前了,不信都不行了。
见邺国朝臣一脸怔忡失神的模样,佘冠这时候倒是不再藏着掖着,再给以一击重锤:“将军夫人倒是实诚,没有因为想要维护邺国而撒谎,这当然是宇文晟的尸首了,因为当初我们没几天便在河中将他捞到了,只不过一直对外宣称没有寻到,直到近日,这么做只不过就是提防宇文晟的人会来偷尸罢了。”
这么说,当初他们将尸体捞起来的时候,尸体还并没有像现在这般腐烂破败的厉害,他们已然明确宇文晟已死,送尸来邺国,根本就是为了能打击跟羞辱邺国罢了。
——看啊,你们邺国的守护神已经死在我们巨鹿国手中,从此以后,邺国再无人能够阻挡得了巨鹿国的铁骑践踏了。
这就是巨鹿国如此大肆高调送来棺材的最主要目的吧。
果然,朝臣们明白了巨鹿国的阴险歹毒心思后,脸色遽然变白,急怒加交,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的确,以往宇文晟在朝,无疑于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头顶,令他们喘不过气来,多少人既惧又恨他。
但是不可否认,他们邺国可以在摇摇欲坠的七国和平盟约中苟存至今,全是依仗用兵如神的宇文晟,可现在这座大山垮了,他们暗喜在前,现在却又恐惶在后。
这就跟熊孩子总抱怨父母过于严厉,恨不得立即脱离他们的掌控,但一旦父母不再为他遮风挡雨,属于他们真正的磨难与风雨到来,他们才明白当初自己的抵触与叛逆,究竟有多愚蠢。
郑曲尺醒过神来,她皱眉对上佘寇:“什么偷尸?宇文晟乃我的夫君,他自然该归国归家,难道你们还想将他的尸体据为己有?”
佘寇嗤笑一声:“将军夫人,你怕不是糊涂了,宇文晟乃窃取我巨鹿国重大情报时被伏诛的敌将,此事我巨鹿王看在罪魁祸首主使者已死的情况下,便并没有对邺国继续追究,这已经就是对你们宽宏大量了,至于宇文晟这个罪人,他本该死在哪便焚于哪,战败伏诛之人,便是属于巨鹿国的战功,你想要回尸体,凭什么?”
在这个时代的战争,既残酷又骇人听闻,听闻为震摄敌人,有些国家会将战败的敌军尸体全部堆积在道路的两旁,然后用土把这些尸体夯实,筑成巨大的金字塔形的土堆,以表军功。
而主将统帅,若谁能斩其头颅挂于腰间,此人绝对就是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