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从战场上回来第一时间到了阎云舟的帐中,兵将纷纷行礼:
“郡王。”
李彦身上的血几乎都干涸了,面上的血迹都没有来得及擦掉,他直接走到了榻边,却见榻上人闭着眼睛,心里都有些慌。
“杨生,王爷怎么样?”
“王爷手臂上有一条剑口子,失血有些多,一天一夜的征战,对身体的负担还是太大了,能睡下歇歇也好,醒来再服药也是好的。”
常人一天一夜不睡都十分勉强,别说是阎云舟现在的身体了,李彦点了点头,坐到了床上看了看榻上的人。
“你们看顾好王爷,有什么情况立刻唤本王。”
“是。”
阎云舟实在是太累了,此刻能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强,李彦却没时间休息,大战过后还有无数需要善后的工作。
他叫了一声从前的王府管家柳林,柳林年纪不小了,在战中跛了一条腿,但是从前是在军中做粮曹官,这一次李彦便将他带在了身边:
“柳林你去着人清点人数,阵亡者,重伤,轻伤人数都点清,还有马匹折了多少也一并点清来报。”
“是。”
李彦随后便到了伤兵营,这一次宁咎将从云州带过来的那三十名护理人员都一并让阎云舟带了过来。
大战过后伤兵营爆满是正常的,但是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嘈杂,混乱。
因为这一次参加大战的将士不少都是随阎云舟从云州过来的,宁咎的伤兵营管理法,已经在过去的两个月中给军中将士默默形成了一种规则形式。
“兄弟,你这手臂的伤不用军医,你来我这边儿。”
“对,轻伤的到左边,排队,处理伤口很快的,都别急。”
有没有从云州过来的兵将也在跟着适应,没有一窝蜂往几个军医那里送,一连三个大帐的伤兵营,只有一个是军医在,剩下的都是那三十名经宁咎教过的护理人员,伤兵一个接一个过去包扎,上药,竟然没有显得乱。
这一幕让李彦恍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北郊闹疫病的时候,由宁咎负责诊治,也是没有闹出任何的乱子,他抱着手中的长剑脸上总算是见了两分笑意,难怪连老师都对宁咎都常赞有加,这还真是大本事。
“殿下,您的伤口也快包扎一下吧。”
李彦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就是有几个浅浅的刀口子,他了解情况了之后也没有去军医那,更没有将军医叫到大帐中包扎,而是跟着一旁的伤兵一样,排队等着包扎。
等到天都快亮了,军营的战损才出来,他刚要回到大帐给洛月离些军报的时候,下面的人来报,阎云舟醒了,他放下了笔立刻到了阎云舟的大帐。
此刻里面的人已经被扶着坐了起来,身上衣物已经换了干净的,只是脸色看着惨白的厉害,气色比睡前也没有好出多少来,阎云舟看着进来的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殿下。”
自
从决定起兵之后,阎云舟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都没有再叫李彦的小名,都是称殿下,李彦坐到了榻边:
“阎哥你可终于醒了,感觉身上怎么样?杨生呢?药用了吗?”
阎云舟微微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了:
“好多了,伤兵营忙着,不用叫杨军医了,殿下可有伤着?”
阎云舟的目光在李彦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没有看到太明显的伤口,人也已经换了衣服,就是眼圈黑了一片,想来是一直都没有休息:
“我没事儿,就是有两个小口子,已经包扎好了。”
阎云舟看了看外面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李彦看出了他的意思:
“已经快天亮了,你睡了差不多三个时辰。”
“这一战我们折损了多少?”
李彦来的着急也没有带上刚刚送上来的战报,只是口述给他听:
“阵亡的将士有三千多人,重伤四千多,轻伤还没有报上来。”
人命在战场上几乎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尸横遍野不足以描述那一天一夜的惨状,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没有道理的残忍淘汰制。
“不过,吕良大军的损失比我们还要重,方才李寒带回了胡路的首级,胡路的前锋除了逃出去的几百人,几乎全数被我们吃掉了。”
这一战虽然他们损失很大,但是吕良才是被重创的那人,整个前锋几乎全军覆没不说,中军也被打散了,最后几十万人几乎是全线溃败了回去,这一仗打的也是值得的。
阎云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两军交战,又是首战士气最是关键,这一仗他们算是赢了,他看向了身边的人,声音沙哑低沉:
“后续安抚阵亡将士的家属就要靠殿下了。”
这一战阎云舟给自己摆放的位置很明确,他不再是一切的统帅,李彦才是清君侧主角,他只会负责指挥作战,至于其他会留给李彦充足的发挥空间,后续阵亡家属的抚恤李彦出面再合适不过了,李彦也听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心中也有几分暖意。
他看了看阎云舟手臂上的伤:
“我正要给老师战报,你的状况我是如实写吗?”
李彦知道阎云舟的性子,觉得弄不好他会因为不想宁咎担心而让他隐瞒住他的伤情,阎云舟想到了宁咎唇边的笑意暖和了几分:
“不用瞒着,照实说吧。”
李彦微微挑眉,笑的有些揶揄,他记得出征之前这两人好似是闹过点儿别扭,难道阎云舟是想借着受伤让宁咎心疼?他那笑意太明显,阎云舟一抬头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幽幽开口:
“若是瞒着回去被他知道了,我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一屋子里的人...他们怎么觉得王爷这惧内惧的好像非常骄傲的样子呢?
李彦吃了一嘴的狗粮不再开口,默默回去写军报了,路上的时候脑子里的想法竟然是这一次他手臂怎么没有割开一个大口子呢,要是和老师说他伤着了,是不是老师就会非常
心疼他了?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那种心疼?
阎云舟这边交战的消息在前一天晚上便传了回来,这是大军的第一次交锋,十几万对上三十万,洛月离一天的眉头都锁着,而宁咎只觉得自己只要一静下来就会忍不住乱想。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阎云舟的身体真的受得了吗?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根本不能闲下来,他不断在给自己找事情做,他去了阎云舟在幽州的庄子,一个接一个的走,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下来。
他看到了洛月离,声音都有些干巴:
“前方有人回来吗?”
洛月离摇了摇头“
“还没有,这个时候可能恐怕还在交战。”
宁咎回到了屋内借着一旁的烛火看着阎云舟之前给他传来的书信,他今天也没有闲着,在去城外的几个庄子的时候,他特意去看了阎云舟标在图上的几个位置,他明白阎云舟这图的用意,若是真的有万一,这城可以换一个守法。
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小白回来了,它直接便飞到了宁咎的院子,宁咎忙从屋里出来,看到小白脚上的信件之后他立刻开口:
“快去请洛大人过来。”
洛月离来的很快,两个人从信筒中拿出了信件,洛月离手上都是冷汗,这个时候的信件只可能是昨天交战的战报,宁咎抿紧嘴唇深呼了一口气,两个人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了战报,李彦大概知道他们必然关心结果,信件上的第一个字就是捷。
信报中详细说了战况,战损,而看到下面的时候宁咎的瞳孔徒然一缩:
“阎云舟左臂受伤了?”
他骤然接过了信件往下看,越看越是觉得心惊,他们这一战竟然足足有一天一夜,好在李彦在信件中提到了阎云舟醒来之后好了一些,有按时用药,或许是怕宁咎太担心,他还详细说了一下伤口的情形。
其实那伤比起阎云舟从前受过的那些确实是不算什么,只不过现在他的身体毕竟不必往昔了,洛月离看到信筒中还有一封信,应该是阎云舟写给宁咎的:
“你看,这是写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