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津往下偏过身,隔着陈静安,跟沈烈说话:“哥,你怎么回事,你平时那么聪明,竟然是个游戏黑洞!”
可算让他感觉平衡些了,一个人总不能事事优秀吧,那让他怎么活。
沈烈只扯动下唇,并没多说什么。
“再来再来,争取再多画几个!”
陈静安垂着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津碰碰她,鼓励这一轮一定要报复回来,最好今天给他哥画个大花臂,到时候他一定拍下来做纪念,待下次被大哥教训时就拿出来,嘲讽满点。
陈静安哑然失笑,她想到沈烈手臂上画满涂鸦,跟那张脸,的确有种反差的笑意,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人刚才可能是一时失误,如果要接着玩下去,她两只手臂画满的可能性更大。
“试试看。”沈烈道。
声音散漫,还有些笑意。
陈静安没回头看他神情,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压力莫名大了起来。
好在下一轮还没转过来,老师推开门,手臂还搭着外套,看她和煦笑笑:“静安,该回去了。”
“好的,老师。”
陈静安感觉松了口气。
老师说完,就出去等她。
陈静安先跟沈津说下次见,便要拿自己的东西起身。
“同学,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以后一起玩。”沈烈身边的那位伸出一只手机来,屏幕亮着,一个二维码,太过突然,她没反应过来,对方端着笑脸:“放心,我跟你沈津哥是朋友,不是什么坏人。”
“……”
陈静安不太想加,但拒绝会不会驳了沈津的面子,他待自己有些太好。
余光里,还有一道视线难以忽视。
饶有趣味地,等她反应。
没等陈静安回答,沈津先笑骂出来:“加什么加,你通讯录里那么多莺莺燕燕聊得过来吗?我妹妹年纪还小,你别打她主意。”
“这话说的我好像有什么企图,加个朋友,不用这么紧张吧?”
沈津年纪小点,压不住对方,只好冲沈烈道:“哥,你管管。”
“管我什么,烈哥还管我交朋友啊?”
沈烈手里仍握着那支记号笔,在指间捏了下,扯唇道:“行了,别丢人现眼。”
语气很淡,就这么一句,对方就此闭嘴,拿回手机,就差直接请陈静安出去了,毕恭毕敬,跟刚才的态度截然相反。
陈静安对沈津笑了下:“沈津哥,再见。”
“去吧去吧,下次约你出来玩。”沈津感觉自己笑容竟称得上慈祥,他是家里最小的,对哥哥姐姐始终是个弟弟,这次认了个妹妹,才知道当哥哥的感觉还不赖。
她又对其他人点了下头,余光里身影不敢细看,打完招呼,她走出去,跟老师回家。
师母还没睡,等着他们回来。
自陈静安过来,有个小孩聊天解闷,家里多了些人气,她心情
不错,连带着气色也好了不少。
“怎么样,好玩吗?”师母问。
陈静安便将今天见到的,简单跟师母说了一遍,寿诞办得盛大,来人很多,很热闹,又说起沈津,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性格很好,很会照顾人。
师母点头:“沈津是个好孩子,自我生病后还来过几次,有他给你当哥哥,我也放心许多。”
时间不早,师母该休息,陈静安没有多聊,从卧室里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了睡衣洗漱,衣服脱下来,走到淋浴头下时,手臂上画得有些抽象的琵琶仍然在。
她碰触了下。
莫名笑了下。
—
陈静安没想过会再见到沈烈。
虽这段时间沈津会时不时发来消息,约她出去玩,她借口练习任务太重为由回绝掉了,也不能别人称呼一句妹妹,就真当是兄妹,毕竟家庭背景差太多,往后也没什么交集。
沈津是,沈烈更是。
练习时间之余,师母总让她多出去逛逛,这样的年纪,青春活力,宅家陪着她一个躺床的病人做什么。
陈静安被说动,买了票去看美术展览。
是个雨天,天有些暗。
展览看完,外面已经是斜风细雨,查好回家的路线,她从包里拿出伞来,撑着伞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
正是暑期,工作日里人也不少,公交车站挤着几位穿校服的初中生,聊得热络。
陈静安在边上,等她那班公交。
一辆宾利缓慢驶过。
车窗外,一抹淡色倩影,沈烈看清楚伞下的脸,远黛杏眸,清清冷冷。
“前面停车。”他收回视线,靠回椅背。
司机不解地问:“是要买什么东西吗?外面在下雨,开进商场停车场吗?”
“就近就好。”
司机不明白,但还是照做,车缓缓停下,沈烈直接推门下车,他愕然,提醒下雨带伞,但车门已经重重关上,人就那么走在雨中,好在雨不大,不至于湿透。
走近,沈烈才开始想,过来做什么?
又一辆公交车过来,陈静安看到数字,并不是她要等的那辆,下意识呼出口气,不经意瞥到熟悉身影,还以为是自己错觉,定睛,看清楚来人。
不是错觉。
陈静安怔愣,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沈烈今天穿的是黑色正装,西装裤里,两条腿笔直修长,跟那天衬衣长裤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少了份随意,多了些距离感。
“等车?”他先开口。
就好像两个人相识很久。事实上,他们的交集,只是那两个画在手臂上的涂鸦。
陈静安回:“嗯。”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出行有车的,只怕从未搭过公交,而现在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很不合理。
沈烈问:“我过来是想问你,你那天弹的曲子叫什么?”
“嗯?”
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问题。
记忆忽然跳跃到那天凉亭里,她回头,他回过身,之前,他是一直在听吗?
陈静安怔愣两秒,想了下道:“那天弹了有几首,你说的,是哪一个?”
“被打断的那首。”
“《春江花月夜》”她道。
沈烈重复一遍,仿佛要记住。
他挺拔鼻梁上有落下的雨,
外套两肩上,被雨点晕染出更深的印迹,如暗淡光圈。
陈静安握住伞柄的手动了下,悄无声息地偏过去,沈烈有些意外抬头,伞遮住细雨,喉结重重碾过,他低头视线落在她脸上,道:“你叫沈津哥,也可以这样叫我。”
怎么叫。
也叫他哥吗?
话是这样没错,但真的可以吗?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陈静安感觉喉咙堵住,怎么也叫不出来。
这话有些诡异了。
沈烈又道:“我听沈津说过你的情况,初来乍到,这边没什么熟人,他托我多关照你。”
是这样吗?沈津的确有这么热心,这样的话就好像就有些说的过去了。
陈静安点了下头:“谢谢。”
公交车再次驶来一辆,她立即转头看去,是她一直等的那辆,她抿了下唇,道:“车来了。”
“嗯。”
“你没带伞吗?要不然……这把你拿去?”
“不用,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那……再见。”陈静安道。
“再见。”
陈静安点了下头,公交车停下来,她上车刷卡,等她找到位置坐下来,再往车窗往外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她眨了下眼睫,有些出神。
所以他过来,就是问那天弹的曲子吗?
有点奇怪。
陈静安没看出对方对民乐感兴趣,又想人不可貌相,喜欢不喜欢也没办法从表面判断。
沈烈拉开车门上车。
司机好奇问:“小沈总这是遇见熟人了吗?”
“不算熟人。”
不算熟人,冒雨也要见?司机忍不住多看沈烈一眼,这似乎有点反常。
沈烈看出司机想说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反常,就因为在路边见着将车叫停,走过去,找了个离谱的借口,只为聊几句,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从上次二叔寿诞过后开始,有个地方空着,始终缺少点什么,但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这种情绪,一直到刚才见面。
空了许久的地方,被填补上了,这会儿,反而空得更厉害。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