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孙膑在手中掂量了一番木料,对光查看刃口,将两样东西收进手里。

“先生?”

“昭可有喜欢的簪样?”

“没有特别喜欢的……甚至我觉得筷子当簪就很不错。”

“毋说笑语。今日能好好习字,膑便亲手帮你削根簪。”

“先生还有这本事?”

孙膑笑而不答。

他没有告诉她,他最拿手的其实是泥塑——

手艺绝妙到,捏一个栩栩如生的秦昭出来放在掌心,亦不是问题。

……

休息间隙,秦昭看着孙膑手中翻飞的木屑,心中满满的期待。

期待到连烦人的魏字都顺眼可爱了许多。

无聊的秦昭将小小的鲁班锁在案上滚来滚去。

鉴于孙膑沉浸在造簪大业里无暇搭理人,她决定用拆解鲁班锁来打发休息时间。

锁条很细,契合得极紧。秦昭费了番功夫,终于将它拆解完毕。

一枚小小的木珠滚了出来,它藏在这枚鲁班锁的正中心。

顿时,屋中浮起奇异的香味,久久挥散不去。

孙膑立即放下手中的刀望向秦昭,见她没有

丝毫危机感,忙捂住她的口鼻,将小珠扔出门外。

“昭,可有不适之处?”

“没有,先生?”

这是孙膑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凝重的神情。不等他详问,秦昭便指着外面惊呼。

一只鸟落在院子里,蹦跳着叼起木珠,飞到房门前歪着头望向他们。

那鸟头颈及尾羽皆是泛着金属光泽的绿色,尾羽狭长,上体黑色,其余灰白,体型微小。

不是常见的鸟种。

它没有进来,踟蹰片刻便拍拍翅膀飞走了。

秦昭懵圈了。

她是不是不小心打开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先生,这……”

霎时间,门栓紧插的大门传来平稳有序的敲门声。

砰、砰、砰——

一下下,穿过小院和卧室,直达二人耳畔。

对话戛然而止。

秦昭与孙膑面面相觑,四目相对间,皆露出惊愕神色。

敲门声保持着某种节奏,即使无人应答,它也没有中断。

来者锲而不舍,门响宛若催命符。

室内俩人,秦昭在战国时代无亲无友,而孙膑在魏国大梁唯有死敌。

小屋所在秦昭从未泄露,知情者唯有阿一。孙膑曾对她说过,阿一他们的身份是受雇佣的游侠,只会参与任务链中的一环,完成后立即消失。

齐使没有来接孙膑,甚至连派人探看都没。那还有谁会知道这,会追到这呢?

来者或许不善。

“先生,我——”

“嘘——昭,若真如此,便是膑的命数。”

孙膑眼中流光闪烁。须臾间,他便读懂秦昭要说的话。

但他习惯做最坏的打算。

“昭,若膑身处死局,切莫暴露与我相交……像我们初见那样——你什么都听不懂,明白了吗?”

秦昭心中略慌,实在想不出自己仅仅两次的出门,究竟是如何泄露了孙膑的存在。

“梓人冉前来拜访,烦请主人开门,让冉与友人昭见面一叙。”

门外响起彬彬有礼的男声,室内二人又是一怔。

听来者所言,所谓危机似乎只是他们惊弓之鸟的过度反

应。

“梓人……冉?昭,是你在外新结交的好友?”

“不是啊,先生,我都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我什么时候和桑冉成为友人的?”

秦昭的心上上下下,她想不通桑冉说出此话的含义,因为这是轻易就能戳破的谎言。

“昭,你没将住处告知这位梓人。”

“自然——先生,我不是一个人,在大梁肯定谨慎为上。”

孙膑不是用的问句。

他甚至不用听秦昭回答,脑中已开始一一比对在鬼谷里学到的与追踪相关的细则。

“那这位梓人,是如何得知昭住在哪的呢?”

“这……”

孙秦二人在沉默中对视,忽而灵光一闪。

方才那奇异的香味,还有那只不久便出现的尾羽特长的漂亮鸟儿——

“鲁班锁。”

“是我拆掉的锁!”

秦昭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些东西超出了她的认知,令她头皮发麻。

细微的鸟鸣声响在耳畔,那只漂亮的鸟又飞了回来,停在案几上。

它这次蹦跳到拆散的鲁班锁旁,张开喙落下那颗香球,直接挑明了答案。

“秦昭,桑冉以此等手段见你,实乃情急之举……若非如此,冉断不会行此无理下作之事。”

门外来人的声音越发急切诚恳。

“请你见我,事后让冉怎么赔罪都行。”

秦昭望向青年,此事关系到他的行踪是否暴露,已不是她一人的选择。

孙膑并未出声,他敲击着案几,细细思量。

不多时,他便拂去指尖上绿檀的香屑,一震衣袖,神情冷淡地在案前坐好。

话音起落,竟听不出亲疏喜悲。

“昭,迎客。”

“且让我也见见,这位名‘冉’的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