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君父,两位先生,还有秦伯。"
软糯的声音带有治愈力,秦昭身上的疲惫感也消除了些许。她回头,裹成蚕样的卫鞅虫支起了半个身子,非常滑稽。
“驷儿?你怎会还未休息?”“君父,驷儿想——”“正好,驷儿你跟我睡,咱们父子俩还能好好聊聊。秦昭,你就去驷儿那睡去吧。”
嬴渠梁一拍桌,混沌沉重的大脑竟想出了个好主意。老秦人没那么多讲究,现在找地方也来不及,既然儿子送上门来,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主君,这不合适……”
“君父,驷儿那里——”
嬴渠梁起身拂袖,下去提起嬴驷在手上抡上几下,身心顿时顺畅。
"啰嗦。早些休息,明日早些过来写完竹简。秦伯,送她去驷儿那。"语毕,国君颠着自家小子,听话地前去休息。
“请吧,秦公乘。”
秦昭在此变动视线——某条
叫卫鞅的蚕虫,又一次重重倒下了。
……
秦昭此生死而无憾了。
她在秦君朝会殿堂的地板上画过画,在国君的政务殿里把过脉,现在她又要睡在国君太子的殿内。
秦国的画风怎会如此?简直太潦草太随意了。
老内侍在前方引路,她想了想,还是让秦伯带她去赢驷的书房休息。老人家看她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有些事,国君即使吩咐了,臣子们也不可以做。赢驷再怎么说都是未来储君,就算他此时年幼,有些规矩还是不僭越的好。
秦昭抱着被子,推开书房的门又关上。
暗色又将困顿勾了出来,寝衣柔软的触感让人站着都能立即入睡。根本不想挑地段,秦昭直接摊开寝具,准备倒头就睡。
"……昭?"
疑惑的,肯定的,熟悉的声音。是孙膑。
秦昭的一切动作都停止了。
她脑中出现的第一句话,不是孙膑为什么在这,而是这一天好漫长,长到现在才又能见到他。
"先生……"
"嗯?"
"你有……被人欺负吗?"
偌大的书房,唯有书案上那一豆火光,成为黑暗里唯一的色彩。
秦昭眼前一片恍惚,她似乎已经看不清孙膑衣服上的纹饰和颜色,满目间皆是暖橘色的光晕。
“我?被人欺负?”"嗯,被欺负……"
“谁敢欺负我呢?膑为人心眼甚小,睚眦必报——”"嗯,我欺负先生,先生不会报复我。"
秦昭抱着寝衣坐下,眼皮不停地打着架。孙膑的话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让人像是飘在云里。困意卷成潮水,将她的理智冲刷。
———她不知道,迷迷糊糊的自己,说了怎样迷迷糊糊的话。——而他,比谁都清醒,却没反驳任何一个字。
“昭被人欺负了吗?”
“嗯,文官好坏的,心眼真多,要那么长时间工作,还不给休假……先生我要跟你去军营……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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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帮我?昭,你连剑都提不动呢,别说傻话。"
这次没有声音再响起了。
良久之后,孙膑慢慢挪过来,将抱着寝衣的她放下,躺好。秦昭已睡熟很久了。
他伸出手,在触到她脸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此刻,倒是有些像在魏国初遇之时,他们之间除了彼此,没有其它。但看她如晨间旭日,临空昭耀,是世上最欣慰之事。
昭,五年之后——是我留下,还是你跟我走呢?
她睡着了,他无声的提问,只能交与时间来应答。……
"孙先生,我——"
翌日清晨,赢驷撞开书房门,正要跟孙膑解释,就被他比在唇间的手压下了所有言语。孙膑就坐在那,油灯早已熄灭,但他不知何时起,就用双手阅读竹简上的刻字。秦昭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孙膑稍微挪动了身体,挡住了看她的视线。
赢驷会意,当即手指立在唇上,退出去带上了书房的门。他蹲在石阶上,老成地叹着气。
君父啊君父,驷儿可被你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