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的碎裂仿佛提醒了什么。一个站在角落里的魔物猝然出手,带刺的长尾瞬间绞断了身边另一个魔物的脖子。
果然,破碎声再次传来,又一个尚未流尽的沙漏碎了。淌落的灰烬似乎给藤蔓注入了力量。那些藤蔓的活动速度加快了。然而墙壁上的裂缝同样在不断增加。整间旅店渐渐扭曲和混乱起来。柜子,装饰,桌椅和地板……原本普通的东西全部化成了无数涌动的藤蔓,四处封堵那些黑暗的裂缝。旅客们不得不在混乱之中四处躲闪。火把与油灯在混乱中跌落熄灭,周遭很快越来越暗,伊兰的视线里影影幢幢,仿佛再次进入了某种诡异的祭祀。
脚下的吊灯同样化作了藤蔓。维赫图不得不恶狠狠地拖过伊兰,向后跃去:“之后再和你算账……”
伊兰抬手,斗篷的边缘化作冰刃,削去了黑暗中差点扫到维赫图脸上什么东西:“也要真的有之后才行……”
就在这片刻分神间,黑暗中有锐利的爪子向伊兰颈侧袭来。
伊兰本能地闪身,那爪子收势未去,把一个飞在半空中躲闪藤蔓的小魔物生生劈成了两半。腥热的血点立刻溅上了伊兰的脸。
维赫图怒吼一声,影子从脚下暴起,把那偷袭的身影一口咬掉了脑袋。
伊兰躲开了另一个魔物没头没脑的无差别攻击,在昏暗中皱眉道:“这算什么?只要先死的都是别人自己就能活下来了么?”
“正是如此。”维赫图拉过伊兰,踩着一个魔物的脑袋再次跃上了高处,影子蔓延开了一小块区域,那里的藤蔓活动缓慢下来,好像盲人在黑暗中摸索。在他们下方,能隐约看到混杀的身影。
维赫图头顶兽耳冒出,正在四下转动,鼻翼也不停地翕动。他的五指开合,尖锐的指甲缓缓伸长,刀锋般的微光在其上一闪而过——那微光正来自维赫图的眼睛。影子在他身边涌动,像燃烧的火圈一样将他和伊兰包围着。
“看来这住店钱付了也是白付。”伊兰在混乱中听见了一个又一个沙漏的碎裂声,喃喃道:“既然船注定要沉,不如先跳进水里……可是,要怎么才能跳下去呢……”
就在这时,头顶有影子掠过。伊兰皱眉望去,只见一个头上生着细长双角的黑影像荡秋千一样施施然地坐在一根摇晃扭动的藤蔓上,拨弄着手里古怪的琴。是那个先前在角落里弹琴的游祭者。它的琴头上挂着一枚亮晶晶的六芒星小坠,此刻正随着狂风摇晃。
而在它身前,一颗红色的珠子不起眼地悬浮在半空中,随着那混乱之中似有若无琴声不断转动,渐渐亮起来——不是别的,正是伊兰的那一滴血。血珠无声地飞过黑暗,落在那棵嵌挂着无数沙漏的藤蔓上,消失了。
游祭者察觉到了伊兰的目光,抬起食指放在唇前,血红色的嘴巴勾起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在黑暗中醒目得让人头皮发麻。
沙漏的破碎之声骤然停止,火焰从藤条根部毫无预兆地窜起,眨眼间就蔓延开来。
火光冲天,整个空间立刻更加剧烈的摇晃起来。所有的藤蔓都像发疯一般扭动着,再也无法维持紧密挤压蠕动的姿态。大量的缝隙出现在了藤蔓之间,狂风涌进了这个空间,而火焰以那棵巨藤为中心,向四周蔓去。
无数的魔物在黑风与火焰中哀嚎。就连那些一望既知是大魔物的旅客也在此情此景下显得狼狈而焦躁。
维赫图展开影子,影子在黑风之中不断被吹散而又凝聚。火焰映出了他苍白的面孔和不断淌落的汗水。那锋利犬齿咬在唇上,再一次让他的面容变得狰狞。在又一阵大风袭来时,伊兰确信自己听见了他压得极低地一声痛哼。
伊兰挥手,身上的斗篷飞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张薄薄的水膜,将维赫图的影子覆盖住了。
紧接着,他便立刻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将一切撕碎的残酷力量。
维赫图目光复杂地瞥了伊兰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影子高高窜起,劈散了一股狂风,也劈开了前方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