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在模糊中安静下去。黑暗消失了,光芒也渐渐消失了。
伊兰睁开眼睛。
不速之客们不知何时已然离去,房间恢复了空旷安静。一大片血迹正在法阵的边缘慢慢消失,仿佛渗入了砖石。
只剩那个衣袍上绣着银线的人,在不远不近处垂首而立。
在伊兰怔然的目光中,那人单膝跪下,向伊兰行礼,露出了缺少无名指和小指的右手:“您终于回来了,伊米安大人。”
伊兰凝视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没有其他选择。不要说得我好像多么伟大一样。”他疲惫地叹了口气:“你也不肯摘下面具么,利文。”
“这是圣光教团的规矩。”面具后的视线不忍般地扫过伊兰那枯瘦灰败的身体,最后停留在伊兰手部那可怖的贯穿伤上,喃喃道:“您还是这般不爱惜自己……”
“反正结局都是一样。”伊兰的目光漠然扫过血迹消失之处,转身拖着锁链径自走入了圣水池。一直以来强自压制的疲惫和痛楚一股脑儿涌上来,几乎和圣水一起淹没了他:“很高兴见到你,利文。我还以为圣光教团里没有什么活人了。”
利文沉默了一下:“您比我想象中平静。”
虚空之海上的一幕幕在心头闪过。水波滑过伊兰的肌肤,渗入伤口,疼痛让真实感渐渐变得强烈。他知道自己似乎应该质问很多事,可许多事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已得到了答案。但他仍想确认一些东西:“你不会困惑么?”
“……会。”利文慢慢地走上前来,将香料和花瓣洒在伊兰头顶:“但信仰就是这样的。你质疑它,然后跨越质疑,从而离神更近……”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伊兰摇头。
“为了更多的人,牺牲是必要的。”利文语声苦涩:“神是仁慈的,亦有残酷……”
伊兰的声音低下去:“而你不会为此有丝毫动摇,哪怕你自己也同样在牺牲者之列,对么?……”
“从成为圣职者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准备。”利文的语速加快了,似乎这些话在他心头已重复了千百次:“仪式结束后,所有的裂隙都会封闭,魔物会从整个大陆上消失。光明的力量笼罩一切,新的时代会到来……再没有那些恐怖的东西来威胁人类了……”
伊兰轻笑:“你的理想要实现了,该高兴才对。”他搅动圣水,血在水中像柔纱一样飘着:“只要把一切都视作神的意志,想要越过心中的疑惑,就简单得多了。”
“您仍然像从前一样……满心怀疑。可您回到了这里,难道不就证明,神的意志不容质疑么。”
伊兰抬手,撕去了一块没有完全融化的血痂:“这座圣堂封印的圣灵,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张银丝网中的羽翼。”
伊兰笑起来。
利文低声道:“大部分圣灵的形态都是这样……看起来有些特别。这并不可笑。”
伊兰摇头:“只是觉得有趣。”他若有所思:“不知道我的形态会是什么样子……说真的,你也很好奇吧,利文。会后悔在虚空之海上时,没有由着那家伙用圣骨瓶把我的灵魂抽出来看一看么?”
“您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利文痛苦道。
“你也说了,这只是玩笑。”伊兰回头,审视着他的颤抖,轻轻道:“别难过,殉道本就是我们的命运。只是……既然圣光教团知道神迹者中存在真实的圣灵,为什么要始终隐瞒这件事呢?”
利文喃喃道:“因为知道得越多,就会生出越多的困惑。那对信仰不利。”
伊兰近乎怜悯地笑了。不是困惑,他想,是怀疑,是否定,是觉醒。教廷比任何人都害怕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