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他的反应,视线一晃,看见了桌子上那一小果篮沾着水珠熟透了的草莓和用情侣杯装着的茶。
陆浔之对水果的兴趣不大,家里中岛台的冰箱里放着的都是当季水果,哪怕只是空了一格他就会让人去买新鲜的补上,这都是因为她爱吃。
她收回视线,走到梳妆台坐下,目不斜视地开始护肤,即使是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
平常护肤的时间最多也就五分钟,这次纪荷用了快两倍的时间,等陆浔之把电脑关了放好,盖被子躺下后她才从梳妆台起来。
“有必要吗?”床上的男人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他毫不留情戳穿她的心思,声音听似温和却暗暗掺杂着冰霜。
她心一紧,忍着想质问他的冲动,关灯上床。
才刚在床边沿侧身躺下,陆浔之就靠了过来,不由分说把纪荷按进怀里,她睫毛微颤,挣扎了下,他便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低头行么?”
低低沉沉的声音与灼热的气息一同靠近了她的耳朵。
与刚才截然相反的语气。
陆浔之心一横,坦诚交代:“我下午先挂电话是因为你买个东西都能碰上钱昭,我不想你和他见面,甚至是偶遇。”
换成是以前,纪荷觉得自己一定会心软,可是她知道了陆浔之的真实面目,没办法为‘他是在吃醋’而感到开心。
她闭着眼,语气是少有的冷酷,“你能别装了吗?”
陆浔之一愣,有一秒钟甚至是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松了松禁锢住纪荷的手臂,好笑地问:“我装什么了?”
纪荷盯着落地灯的灯柱,也可以说是‘瞪着’,她拼命睁大眼,就是不想眼
眶里的泪没骨气地流下。
“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是她今晚的最后一句话,不管陆浔之再说什么她都不再理会,可他却什么也没说,熟悉的气息离开了,还听到了下床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滑动打火机微弱的声音。
过了很久后,久到纪荷以为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床终于微微塌陷下去,而房间并没有烟味,她知道陆浔之是祛完烟味才从阳台回房。
只因为她在某天嗅了下他穿去应酬的衣服,然后捏着鼻子走开了,自打那次起,陆浔之有应酬的话都会多备一套衣服。
她不知道的是,陆浔之其实早已经开始在戒烟了,只是这段时间烦闷事太多,免不了得抽上几l根。
陆浔之用平躺的姿势睡,手背压着眼睛,沉缓地呼出一口气,再次翻身过去,极轻地吻了下纪荷的额头,然后搂着她,“睡觉吧。”
即使他没琢磨透纪荷话里的意思,也并不想他们的关系因为这小小的风波而降至冰点。
纪荷没做任何反应,她保持着侧睡的姿势一夜未眠。
背后的人也是。
...
第一天清早,陆浔之按时去晨跑,出门前习惯性地走到纪荷这边亲她,可她不知什么时候用被子蒙住了整张脸。
“纪荷。”声音柔和。
他知道纪荷醒了。
纪荷在被窝里翻身,背向着陆浔之。
听到开关门的声音后才掀开被子,长长地吐了口气。
早餐是阿蒙送来,虾饺,红米肠,流沙包,萝卜糕,都是广式早茶里比较热门的。
纪荷迅速吃完自己那份,陆浔之回来时她已经在书房里,他走进来她眼也没抬一下,幸好他拿着电脑出去了。
这天里他们没再说话。
午餐和晚餐都是陆浔之下厨,纪荷没去吃,沉默地窝在书房里,直到他站在她面前,用那双含着些许薄怒的黑眸看着她说:“你是小孩吗?要用这么幼稚的招数激怒我。”
她关了平板,内心乱七八糟,眉眼却很平静。
起身想从陆浔之身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她吃痛,想也没想就要挣脱,他不给她逃走的机会,但手上的劲儿轻了很多。
他极度沉缓且冷淡的声音传入纪荷的耳朵里,“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不想和你说话,”纪荷抬头,眼睛通红,整个人都显得尤为脆弱,她咬咬牙,冷漠地抿了抿唇,“你能明白吗?不明白我可以说得清楚点,明白的话请你这几l天都不要主动靠近我,打扰我。”
陆浔之的眸子有些发沉,昨天的事情他已经低过头,可纪荷为什么要如此不依不饶的生气,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并不算太好相处,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够让他耐心对待的只有纪荷,但纵使他再有耐心,也被她一连几l次的冷淡给磨平。
骄傲与自尊在紧急制止着他,没必要再犯贱了。
他松了
手,淡淡地说:“随便你。”
说完比她先一步走出书房,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出了门。
纪荷腿没了力,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勉强地撑着书桌台面,她在静静聆听着,陆浔之会不会也像宋尧那样,吵完架出去,‘哐啷’一声大力关门。
她等了很久,整个家里毫无声音,这才察觉陆浔之已经出去,预想中用来撒气的关门声也没有。
陆浔之去了江竟的酒吧,江竟不在,听他说来喝酒,便让人去酒窖里拿了支路易十三。
激烈的劲舞dj歌曲有节奏的在耳边环绕,酒保把倒好的酒放在他面前,便安静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舞池里的男女贴身热舞,神情放荡不羁,像磕了药似的上头,沉迷于肢体接触。
陆浔之慢条斯理端起酒杯喝了口,有些怀疑江竟这里是否正规。
舞台右下侧忽然爆发了小冲突,但随着争吵声的加大,互骂变为了动手,朝对方砸酒瓶,踢蹿卡座。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粗鄙的话语,酒吧保安的劝阻声,几l乎能把音乐给盖过去。
他淡漠地看着这一切,随即拿出手机,录下视频后发给江竟。
一时间,酒吧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往闹事那边凑的,一派是仍然陶醉在无法自拔的氛围中。
有个踩着恨天高,衣着暴露火辣,头发烫成风情大波浪的女人从闹事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一眼就看到角落卡座里坐着的男人,修身的黑色毛衣,腕上戴着块价值不菲的表,英俊夺目的脸庞,还有漠视一切的神情完全吸引了她。
她持着杯酒,扭着腰肢走过去,泰然自若地用酒杯轻碰了下他的。
“嗨,有没有觉得这场景很精彩,”她一只手肘搭在台面上,直勾勾看着男人,红唇轻扬,“像拍电视剧一样。”
离得不近,陆浔之也闻到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他皱了下眉,戴着婚戒的手不动色声展示在女人面前,抬眸看向又打起来的位置,声音冷了几l度:“不觉得。”
女人心中失落,凝视那透着冷冽锋芒的戒指,不无可惜地轻叹:“人生就该享受生活,早早结婚就丧失了玩乐的权利,就不觉得不甘心吗?”
“你懂什么?结婚才是一种享受。”撂下这句,陆浔之一口喝完杯中的酒,捞起手机和车钥匙,在女人气极反笑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代驾师傅是第一次接库里南这种级别豪车的单,从上车起他就特别谨慎,只想快速地、平稳地把车开到目的地。
后排的尊贵男车主很安静地闭目休息,不同于平常他接单的车主,有的醉醺醺,有的撒酒疯,有的甚至是抱着女伴在车上已经啃了起来。
“停一下。”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
“好的。”停好车,代驾师傅看着男人下车,挺拔的背影走入忽明忽暗的街道里,最后微低着头进了家重庆麻辣烫店。
其实他还看见男人稍微踉跄了下,显然是喝得不少。
...
纪荷在痛哭完缓过来后,去厨房下了碗面,任何调料都没放,白开水加面,她也佩服自己能吃完。
餐厅桌子上都是她爱吃的菜,一副印着卡通猫头图案的碗筷孤单地摆着,随着夜深,温度下降,菜也完全变冷。
纪荷给大白大橘梳毛剪指甲喂驱虫药,这一忙活已经十点半。
至于陆浔之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几l点回来,她统统都不想关心。
想到他背地里的冷言冷语,就觉得心寒,很累。
打开电视机看了半分钟,纪荷马上给关了,因为她想到了往日里她坐在客厅里看韩剧,即使陆浔之觉得无聊至极,也会安静地陪她看上几l集。
上一刻还在逼着自己别去想,下秒一点小事就能想起,这让她很苦恼,逃也似地进了书房。
纪荷备课后回房洗完澡,从抽屉里找到很久没碰过的褪黑素,检查了遍保质期仰头吃了颗,再出去给两只猫喂点零食,然后关了家里所有的灯回去睡觉。
陆浔之接过代驾手机的车钥匙,转眸看着黑漆漆的家,接着就感觉到胸口在发痛。
迈步,进去。
他一秒也不想等了,要拥抱纪荷心才不会痛,她早已成为了他的解药。
什么钱昭,什么喜欢了很久的人他都不想再去管了,现在的纪荷是他的,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纪荷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进入了个滚烫的怀抱中,然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被轻轻吮着,很温柔,似在亲吻着什么绝世珍宝。
直到身上一冷,她猛然睁开眼,赵啸的脸冲入脑海,惊恐地扬起手,下意识就往伏在身前的男人脸上甩去。
‘啪’一声,清脆又响亮。
声音同时惊醒了两个人。
纪荷呼吸急促,颤抖地将发麻的手攥成拳,大脑短暂空白,嗅到熟悉的气息后,她才知道刚才的巴掌甩向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