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雯点头,“陆浔之大概知道你不想告诉他,所以几次来都没问我你的情况,他很尊重你。”
“以后他想知道你就告诉他吧。”
纪荷接受了肖雯的建议,去拿了三个月的药。
从医院出来,开车去了后海,走走停停,竟找到了当年高考结束那天来这儿坐了半天的长椅。
很小一件事,她却感到开心,戴上卫衣帽子,然后歪在椅子上睡了一觉。
事后想想,她心可真大。
的确大,要不是陆浔之跟在后面,她攥在手中的手机就会被路过的流浪汉给拿了。
陆浔之并不是特意跟着纪荷,昨晚处理完追尾的事情后阿风送他回了海淀,可手放在门上的那刻他却没有勇气推开,和纪荷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如今没有了她,他看着那扇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最后是在凌晨过后回了陆宅,一个小时前开车准备去趟医院给额上的伤换药,在等红绿灯时看见纪荷从瞿文译那儿走出来,他立即到前面路口去掉头,一路跟着她的车,然后便来到了这里。
陆浔之下车时也拿了顶黑色鸭舌帽,压下头发盖住了伤口,在与纪荷隔着六张长椅距离的位置,静静守护着她。
日落西山,温度下降,纪荷醒来,她保持着睡觉的姿势没动,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然后凝视着面前静谧的湖泊。
秋风簌簌,柳叶飘荡。
天色渐渐昏暗,纪荷起身往人多的地方走,在一家小吃店里买了杯豆汁儿,面无表情的一口喝完,然后走到无人的小巷角落里吐个天昏地暗。
吐着吐着眼泪落了下来,可她想到有回和陆浔之一起到外面吃早餐又笑了出来,当时他能眉头都不皱地喝完一大碗豆汁儿,而她也身为本
() 地人(),却是喝一口都要死要活。
陆浔之倚在墙角?()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听着里面的声音呕吐声,捻着烟的手微微发颤。
一直到纪述出现,他才驱车离开去医院。
来到医院后,给陆浔之治疗的陈医生帮他换了药,边笑说:“这车的威力可真大,你当时得是有多走神。”
陆浔之瞥了眼换下的绷带,"陈医生,有没有能迅速愈合的方法?"
陈医生问:“你想多快?”
“明天。”他想和纪荷见面。
陈医生拍了下陆浔之的肩,“开什么玩笑。”
...
纪述差点被刚往下咽的牛肉给卡住,他迅速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一屁股坐到纪荷旁边去,“什么,你说什么?!你要离婚?”
纪荷托腮,故意板着张脸,“罪魁祸首可能是你。”
纪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嗯。”
“不是,我好懵,”纪述两条剑眉都拧成麻花了,“我咋了呀,我,我,我到底咋了?”
纪荷轻描淡写地说:“你喝醉酒的时候,和你姐夫说我高中时很喜欢的人是钱昭,还说到现在也觉得钱昭在我心里很重要。”
纪述愣了许久,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可纪荷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心虚地吞了吞口水,“那,那姐夫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离婚吧。”
“是我要和他离婚。”纪荷说。
“为什么啊?”纪述急了,要真的是因为他的醉话而导致的话,他这辈子都要愧疚死。
纪荷没说话。
纪述没问出个所以然,道了歉后心里还是憋得难受,主动去把单给买了,还拉着纪荷去商场给她买了衣服鞋子包包。
纪荷开车送纪述回单位的宿舍,往后视镜瞥了眼把后排堆满的纸袋,再看了眼心神不宁的纪述,笑道:“只能说是由你的话引发的,但也不能全怪你,是我和你姐夫的问题,别内疚了。”
纪述执着地认为就是他干得好事。
目送纪荷的车离开后,他给陆浔之打了个电话,然后驱车前往约好的地方。
纪述开了半小时的车到底目的地后,他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郊野岭,心蓦地一凉,陆浔之难道是气得想在这里嘎了他吗?
他畏畏缩缩地走下车,此时刮来一阵大风,纪述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不是冷的,是瘆的。
“姐夫。”中气十足喊了声。
不远处有微弱的灯亮了下。
他跑过去,瞧见陆浔之,气势全无,弱弱道:“姐夫。”
陆浔之看了纪述一眼,微低着头点烟,“什么事?”
“我来道歉,那天我真的是喝多了才说出那些话,我想不到我一时的醉话会引发你和我姐的矛盾,”打火机的光芒映在纪述脸上,他满脸的愧疚与后悔,“对不起。”
白色烟雾从陆浔之薄唇边弥漫出,他拍了拍纪述的肩,“我和纪荷会
() 变成这样,全都是我的原因,问题不在于你。”
纪述还是无法释怀,他叹了口气,接过陆浔之给的烟,问:“姐夫......你真的要和我姐离婚吗?”
“是她想和我离婚。”陆浔之的声音淡如缥缈。
纪述摸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烟,点燃后衔在唇上,沉默地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
从小到大,纪荷想做什么,他嘴上或许会叨唠几句,但都是无条件支持她,离婚这事儿他私心不支持,纪誉和他无法做到的事,他希望陆浔之能去做。
陆浔之把烟夹在手上,“上午,我看见你姐从心理诊所出来,状态不是很好,你今晚见她,她还好吗?”
纪述就这么呆愣了几分钟,刺骨的冷风涌过来时才从陆浔之的话里回过神来,他默然须臾,试探性问道:“姐夫,你已经知道了吗?”
陆浔之看着他,几个字艰涩地从喉咙里溢出来,“抑郁症吗?”
“......对。”
“嗯,并且我一直都想知道病因是什么,但纪荷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风将陆浔之的帽子吹落,额头上的绷带落入纪述眼中。
他忙问:“姐夫,你受伤了?”
陆浔之将帽子重新戴好,淡道:“不小心撞了下,小伤。”
纪述往地上一蹲,双手抱着脑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其实他是在纠结,到底该不该说出来,要是说了,纪荷生气怎么办,可要是不说,他觉得陆浔之永远也不可能会知道了。
不行!陆浔之必须得知道!即使被纪荷骂他也得说,距离赵啸要出狱的日子没剩多少了,他一出来,即使不见面,纪荷也肯定会被影响到。
纪荷属于微笑抑郁症,她在家人和朋友面前一丁点都不会表露,如果不是她不小心把检查报告给露了出来了,他也会被瞒在鼓里。
他捂着脑袋,声音带着种豁出去的坚定,就算纪荷要和他断绝关系,他也要说。
“我姐她,”风悄无声息地停了,纪述发颤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她在高考后的当天,被一个畜|生猥|亵过,未遂。”
陆浔之指尖夹着的那只烟还在悠悠燃烧,白雾袅袅上升,下一秒,男人双眸蕴满暴戾,剩下的半根烟被他用力抓入掌中狠狠碾碎,满满的怒火瞬间填满胸腔,似有一颗大石头压得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我父母曾经离过婚,那个畜生是我妈在我和爸离婚后找的新老公,他道貌岸然,伪装得人模狗样,骗过了我妈和我姐,那时候她们是真心把他当家人看待的,可有天——”纪述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胳膊,“他趁着我妈去外地出差,在我姐洗澡的时候进她的房间,藏在床底下......我姐反抗,他就打她,如果不是房间里有个玻璃花瓶,她逃不走。”
陆浔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听完这一番话的,他浑身似乎都失去了知觉,感受不到风,感受不到声音,感受不到呼吸,感受不到十几岁的小纪荷曾面临过怎样的绝望。
纪述想了想当年那晚他在做什么,哦,他和同学在网吧打cf准备通宵,玩得正嗨时就接到了纪誉队友的电话。
赶到局里时赵啸刚好从警车上下来,他不顾众人的阻拦,疯了般对着赵啸拳打脚踢,直到本就满身伤的赵啸晕过去纪述才被警员抱着腰拖走。
之后纪述马不停蹄去到医院,看到的是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纪荷,她睁着眼,眼神空洞,却让人能感知她对这个世界的麻木。
他站在病床前,用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