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三十岁那年相识,原本二位都是青城人,却在来南清游玩的时候相遇。二老闲不住,经常天南海北地跑。结果在他二十岁那年,两位跟团去爬雪山,爬到一半遇上雪崩,没有一个人幸还。
有时候陆闻川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们在旅途中相识,在旅途中相恋,又在旅途中一块撒手人寰。
他将墓碑上昨夜遗留的雨水痕迹擦拭干净,将鲜花端正地摆放到墓前,起身时却听到了模糊的争执吵闹。
就在他来的方向,三个人影远远地站在那边,他昨日在便利店观察了许久的人此时此刻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三个人不知是在因为什么僵持不下。
在这场争执中,江昀清明显处于弱势地位,面对眼前的中年男女一句话也反驳不上来。在陆闻川的角度,他只能看到一截低垂的脖颈,以及从对方臂弯里探出头来的白玫瑰花束。
他们说了什么,陆闻川一概听不真切。
那个中年女人似乎身体不是很好,一直靠丈夫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稳。但她依然愤怒,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陆闻川也仍能感受到那边僵滞的气氛,以及在面对江昀清时,对方溢于言表的厌恶。
“你怎么还有脸来?”中年女人恨得咬牙切齿,指着江昀清的手都在发抖,一遍又一遍地痛喊诘问,“你把我们家害得这么惨,你怎么还有脸来?!”
她气头正盛,一把夺过江昀清怀里的玫瑰,又狠狠地甩回了江昀清的脸上。
白玫瑰的茎叶带着未剔除的刺,在江昀清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陆闻川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在准备上前阻止的时候,被女人绝望的呜咽钉在了原地。
“我儿子是有多倒霉才会遇上你!”
“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可能会死!”
“他还那么年轻……他还那么年轻!”
陆闻川再次把失魂落魄的江昀清捡了回去,在那对中年夫妇离开之后。
一路上,江昀清都在侧着头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因为被陆闻川撞见了觉得尴尬,还是在刻意掩盖自己右脸的划痕。
陆闻川没有多问,又一路颠簸着回去,趁着大伯跟牌友喝酒聊天的间隙,把江昀清偷偷带到了自己二楼的卧室。
他翻出药箱给江昀清消毒上药。被花刺划伤的皮肤有些红肿,好在伤口不是特别深,结痂后应该很快就能好。
他不由得又想起墓园里,中年女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斥。
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好像比江昀清还应该感到尴尬:“那个,你没事吧?”
江昀清摇了摇头,就是脸色依然不是很好,不开心得很明显。
陆闻川试探地问:“你怎么会在那儿?”
江昀清顿了下,开口时嗓音像是含了沙:“今天是我男朋友的祭日。”
“……那,那两个人是?”
“是他的父母。”
陆闻川心下了然,很有分寸地没有再问,弯腰去收拾桌上的药水和棉签。
可江昀清却没有就此止住话头:“他是车祸去世的。”
他的声音很轻,自顾自地说着,几乎没什么起伏:“在离家出走来找我的路上。他的父母觉得,是我害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