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烟雨临州。
雨丝如雾,晕染在雕梁画栋的园林中,落在游鱼斑斓的水池上。墙角枝头的白玉兰寂寥落寞地开着,无人欣赏。
临州知府柳家夫妻的心情也似乎被这场雨浇了个透,湿漉而沉重。
“小姐这会子在做什么?”柳夫人问。
婢女道:“回夫人,小姐才歇午觉醒来,正在临摹字帖。”
柳夫人听了这话也不知联想到什么,叹气后,眼眶又开始发红。
她似不愿让下人们看见,低头故作忙碌,然后起身:“我去看看小姐,若是老爷回了就来通知我。”
“是,夫人。”
婆子撑伞过来,柳夫人将伞夺过,挥退婆子:“我自己来,你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老爷最近咳嗽厉害,再加上旧疾发作,马虎不得。”
“哎,好。”婆子立马去了。
离去时,扭头瞧了眼刘夫人。她正撑着伞下台阶,缠枝莲花的裙摆落在脚下被雨水打湿了也没留意。
婆子心下唏嘘,柳氏原本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些年在老爷的宠爱下,身段宛若少女。可这两日因着府里发生的事,愣是将一身精致弄得狼狈。
等婆子再定睛一看,柳夫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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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姝院。
柳拾意站在桌边临摹字帖,这是前几日她刚从书肆里淘来的,今日得空拿出来练笔颇是爱不释手。
听见外头请安的声音,她抬眼瞧出去。
透过菱花隔窗,瞧见她母亲安安静静站在廊下看她。
像是来了许久。
柳拾意忙放下东西走出去:“娘,您来了怎么不进来?”
随即见母亲裙摆和鞋都沾湿了,顿时蹙眉:“娘何事这么急?这会儿雨大着呢,等雨停了再来也是一样的。即便有急事,您让婢女来传一声,女儿过去便是。”
柳夫人一把攥住女儿的手,拉进屋:“也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
柳拾意嗔怪:“天天看呢,冒着雨过来看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柳夫人被她逗笑,但这笑意略显疲惫。
被柳拾意瞧出来了,她缓缓正色:“娘,家里可是发生事了?”
“没事,家里还能有什么事?”
“娘,”柳拾意坐过去:“您就别瞒女儿了,这几日女儿不是没察觉,每回去正院用膳,您跟父亲都不爱笑了。还有今日,娘何时这般......”邋遢过?
但这话作为女儿不好说出口,柳拾意道:“您这两人心不在焉,到底为何事所忧?”
柳夫人默了默,叹气:“罢了,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久,这事你们总有一天会知道。”
“到底是何事?”柳拾意一惊。
接下来,柳夫人将柳大人受人蒙蔽,不小心参与党争的事说给女儿听。
“意儿,你父亲当了一辈子的清官,这一遭实在稀里糊涂。
朝堂有人弹劾(),事情闹得极大?()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渡过这去......”
“娘想着,送你和清儿回我阳城娘家躲一阵可好?”
柳拾意听了,神色大变:“爹怎么会参与党争?若他是个爱争的性子,以他的本事断不会还在临州这地待这么久。”
“眼下说这些已无用,据说此事得罪的是当朝首辅裴沅祯,这个人......罢了,说给你听这些做什么,你们还小。意儿,听娘的话,先去你外祖母家躲一阵。”
“娘,事情若能顺利渡过还好,若是不能,女儿跟弟弟即便去了天涯海角也躲不掉。”柳拾意说:“不如我们留下,兴许还能为爹娘分忧。”
“你们年纪还小,能分什么忧?”
“可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柳拾意眼里带着些湿意:“娘,您让女儿跟阿弟躲起来算什么?女儿即便去了外祖母家心里也不踏实。”
闻言,柳夫人忍不住抹泪。
她又何曾想让一双女儿离开身边?可眼下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过了会,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别难过,事情也不一定到最坏的地步,你爹爹在想法子,等他回来我们问问。”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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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柳大人还未回,倒是听下人说柳拾清回来了。
柳拾清是柳拾意的弟弟,姐弟俩只相差两岁。柳拾清在书院读书,平日多住在书院号舍,竟不想今日回府了。
柳拾意问:“阿清为何回了?”
婢女说:“不知,但听说少爷带了个友人回来。”
“友人?”
过了会,一个小婢女过来,福身道:“小姐,少爷让奴婢过来借您的琉璃棋子,少爷要与人对弈。”
柳拾意及笄的时候,柳大人送了副琉璃棋子,乃当下时兴的琉璃打造,颗颗圆润透亮,摸在手上光滑清凉。柳拾清惦念得很,来借了好几回。
她心里还想着事,自然不计较一副棋子。立即吩咐身边的婢女:“去把那副棋子取来。”
等婢女取来后,她问:“我父亲回来了吗?”
婢女答:“还未。”
忖了忖,柳拾意接过棋子:“罢了,我亲自送去,已经许久未见阿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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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拾意来到柳拾清的魁星院,却并未见其人。
她问:“少爷去何处了?”
“小姐,”小厮道:“少爷去夫人那请安了,两刻钟前去的,想来也快回来了。”
柳拾意点头,视线落在青石板地面。地面潮湿杂乱,她的心情也跟着潮湿杂乱。
也不知母亲会不会跟阿弟说家里的事。
她转身正欲回去,然而才抬脚,就听见一阵低沉悠长的琴音传来。
她缓缓停下:“谁在抚琴?”
而且,既然还这般好听。
柳拾意从小习琴棋书画,对琴技也略有研究,今日这古琴之音
() 一听就知不是凡品。
此人必定造诣极深。
小厮神色茫然:“小姐,小的也不知是哪来的琴音,小的第一次听呢。”
“好像是从水榭那边传来的。”他说。
柳拾意点头,驻足听了会,鬼使神差地抬脚往水榭而去。
穿过重重蒲柳,烟雨水榭处,坐着个红衣男子。
他实在耀眼,在傍晚暮色下,天地间竟仿佛只剩那一抹红。
张扬,狂放,恣意......
也不知为何,只单单见了个侧影,柳拾意突然恍惚。像有什么陌生的东西闯进她的脑中,模糊却深刻。
那一瞬间,她胸口酸酸涩涩地难受,仿佛此景此人曾前世见过。
小厮见她停下来,探头看了眼,说:“原来是他。”
柳拾意转头:“你认得?”
小厮道:“这位是少爷刚带回府的友人,说是从京城游历至临州,要在咱们府暂住几日。”
柳拾意微微蹙眉。
眼下府上实在不是招待客人的时候,阿弟兴许不清楚,待爹爹来了,恐怕得跟这位客人好生解释。
这般想着,水榭里的琴音陡然拔高,打乱她的思绪。
她再次抬眼看去。
只见那人手指轻扬,举止神态优雅闲适,宛若这支曲是他随性而作,随意而弹。
他乌发披于身后,容貌隐在烟雨中看不真切。
但猜得出来,定然是个长相不俗的男子。
柳拾意打量了会,觉得此举不妥,在家里与陌生男子见面传出去难免惹人闲话。
是以,即便再不舍得这琴音,她也只得作罢。
她缓缓转身,可才走了两步,那琴音戛然而止。
随即,一道慵懒且邪气的声音传来:“那边的人是谁?为何不敢见人?”
整个园子就只有柳拾意和他,其他皆是下人。他这话说出来,“不敢见人”定然指的是柳拾意。
柳拾意停下,既然被发现,倒不好一声不吭离去了。
她对水榭那边福了福:“公子,小女子无意打扰,只是在家中听见陌生琴音,前来查看一二。”
这话既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又解释了她并无偷窥之意。
果然,水榭里的人笑起来。
“原来是贵府小姐,倒是在下冒犯了。”
“并非。”柳拾意说:“公子的琴音空灵绝妙,小女子听后如临仙境。”
“哦?”那人的声音带着些促狭,悠闲地传来:“那小姐可要再听一曲?”
这话略微轻佻。
柳拾意一愣,随即脸颊泛红。
正要恼,那厢就听他道:“小姐莫怪罪,在下与你玩笑罢了。”
两人隔着雨幕对话,声音细而杂,有些东西裹着淡淡的水气传来,莫名变了个味。
柳拾意原本恼两分的,这下倒是成了五六分。
头一回见面,这人便
如此佻薄,想来性子也是个孟浪的。也不知阿弟从何处结识这样的人,回头她得仔细问问。
柳拾意无意多待,敷衍行礼:“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有事忙,先行告辞。”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走到月洞门时,听见了声“啧,这性子果真没变。”
她垂头,抬脚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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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柳拾意没能等到父亲回来,她夜里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人身着红衣。
“柳拾意,柳拾意。”他喊她。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莫名觉得声音熟悉。
“柳拾意,你想不想我?”他轻浮地问。
柳拾意啐他。
那人笑得邪气。
“柳拾意,我走了。”他说:“其实我不想走,一点也不想,我想陪你,想看我们的孩子出生。”
他笑着笑着,突然流泪:“我很想看他出生,看他长什么模样,但我没机会了。”
不知为何,柳拾意也哭起来。
“你别哭。”那人说:“是我的错,我不该招惹你,若有下辈子,我欠你的一定努力还清。”
说完,他红衣翩然翻飞,消失不见了。
柳拾意梦里伸出手:“谁?你是谁?”
“小姐?”婢女进来捉住她的手:“小姐在唤何人?”
柳拾意醒来,愣愣地抹了把眼角。
全是泪。
婢女道:“小姐做噩梦了?”
柳拾意摇头,看了看窗外,问:“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我父亲昨晚回来了吗?”
“并未,但老爷托人捎口信回来,他去瓮城一趟,说是拜访故人。”
柳拾意沉吟片刻,起身:“帮我穿衣吧,父亲一夜未回,想必母亲那边担忧一整晚,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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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连日的细雨已经停了,道路还有些潮湿,柳拾意摸着朦胧晨光去了正院。
正如她所料,她母亲一整夜睡不安稳,已早早醒来。
“娘,”柳拾意走进去:“您怎么样?”
“意儿怎么来了?”
“我听说父亲昨夜未回?”
柳夫人点头:“你父亲在瓮城有个同窗,那人在朝中有些人缘,便想托他关系试试。”
柳拾意坐下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
柳夫人留意到她的神色,问:“意儿昨夜没睡好?”
柳拾意勉强笑道:“娘,昨夜做了些梦。”
“梦见什么了?”
她摇头:“零零碎碎的,醒来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抹红。
一想到这个,她又忆起水榭的事来。便问:“娘,昨日阿弟带了个朋友归家,您可知晓?”
柳夫人道:“他跟我说了,说那朋友是从京城来的,与他颇投缘。”
“阿弟怎么与人家认识的
?”
“你弟弟去参加诗会,在诗会上认识的。”柳夫人说:“你也知道,他最喜欢附庸风雅,跟你父亲一样爱诗词。那人才华横溢令他赏识,便结交为友。”
柳拾意蹙眉:“可就这般带回家也不妥,那人身份背景、品性如何,皆不知,怎么就往家里带?”
柳夫人诧异:“意儿,你何时这般在意了?”
她说:“听你弟弟说,那人洒脱不羁,行事爽朗大方。作的诗也很有风骨,能有这般见识和才气的人,想来不会是品行不端之人。况且你弟弟也不是傻子,他能分辨好歹。”
柳拾意张了张口想辩驳,随即又觉得此时说这个无足轻重,当下要紧的还是爹爹的事。
便问:“娘,爹爹的那位同窗能有法子吗?”
柳夫人道:“我也不知,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凡是有可能的机会都要争取。”
柳拾意点头,沉默。
过了会,她突然开口:“娘,不然你带我去拜访何夫人吧,咱们去求求何家。”
柳夫人一惊:“意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柳拾意坚定道:“娘说得对,凡是有可能的机会咱们都要试一试。女儿并非闺阁无知少女,爹爹涉及的可是朝堂党争,若罪名成立,那便是抄家的大祸。”
她说:“跟这些比起来,女儿的姻缘算什么呢?只要爹在娘在,还有阿弟也在。只要咱们柳家好好的,女儿即便嫁去何家也能过得很好。”
“意儿,你切莫如此,你父亲若是听你这样说不知该多难过。你是我生的,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又岂能让你嫁给何家那个混账?”
何家是临州的大族,更是京城的旺族。族人在朝中做官的数不胜数,关系稳当牢靠且极有势力。若是能得何家为柳家说句话,兴许她爹爹这事能顺利解决。
可何家此前跟柳家有些过节。
原因是何家二公子看上了柳拾意,想娶之为妻,但那何公子是个好色之徒,经常寻花问柳不说,还跟寄居在家中的表妹偷情。两人暗结珠胎,还闹出了未婚有孕之事。
何家眼看瞒不住,便想尽快娶正妻进门,届时再一顶花轿将表妹纳入府做妾。算盘打得极好,而且还打到了柳拾意的头上。
柳家夫妇哪里愿意让女儿嫁进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一百万个不愿,直接将何家请来的媒婆撵出门。
何家觉得没面子,何夫人放话以后跟柳家老死不相往来。
可现在,放眼整个临州,确实只有何家最能帮得上忙。柳如意说上门去求何夫人,还能如何求?当然是存着嫁进去的决心。
柳夫人顿时眼睛红了,坐在一旁忍不住低低呜咽。
到了这时候,柳拾意反而比母亲镇定。她耐心安抚了会,说:“娘,女儿若是嫁过去不如意,大不了日后找理由和离。您想想爹爹,想想阿弟,再想想柳家。比起抄家大罪来,女儿受这点委屈实在不算什么啊。”
柳夫人呜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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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柳拾意安抚了母亲后,吩咐人准备厚礼,随着母亲去拜访何家。
也不知何夫人怎么说的,母女俩从何家出来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隐含怒气。
回府后,柳夫人欲发火,柳拾意劝住。
“娘,小心被人传出去,眼下我们还需要何家相助,事情还是等爹爹回来商量。”
柳夫人生生按捺住火气,等了大半天,丈夫于午后酉时疲顿归来。
只不过,他归来时,身边带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一身红衣,眉目张扬不羁,一双桃花眼深邃而多情。
见到他,柳拾意愣了愣。
“爹,这位是?”
柳大人介绍道:“意儿,这位是裴公子,名无瑕,是你弟弟好友。”
柳拾意当人知道是阿弟好友,昨日还在水榭见过他。可他为何跟自己父亲在一起?
而且看起来,他父亲似乎很欣赏这个人。
她悄悄打量这位陌生的红衣公子,却突然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柳拾意心头一跳,立即收回视线。
但那张雌雄莫辩妖冶绝伦的脸,深深映在了她脑海中。
这人,居然长得这般好看。
裴沅瑾对柳夫人行了个礼:“晚辈无瑕,见过夫人。”
柳夫人显然也震惊于他的容貌,但到底是年纪大些还算沉稳。她只诧异了下便立马客气道:“原来你就是阿清的那位好友,无瑕公子莫怪,近日府上事多,原本昨日就该见公子,拖到了今天。”
裴沅瑾谦逊道:“夫人客气了,该是晚辈来跟夫人见礼才对。”
柳夫人心里还想着事,与裴沅瑾客气寒暄两句。便忙问丈夫:“老爷,这趟去瓮城怎么样?”
柳大人没急着回,饮了盏茶后,看向裴沅瑾说:“贤侄既来府上便安心住下,我派人带你去清儿院子,贤侄先稍作歇息。”
裴沅瑾点头,明白柳家人这是要说私房话了。
他行了一礼出门。
等他出去后,柳拾意问:“爹,他为何跟您一同回来?”
“此事说来话长,”柳大人说:“意儿你也先回,爹爹有话跟你母亲商量。”
柳大人还不清楚女儿已经得知了家事,忙支开她。
柳拾意想留下来听,但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好,女儿先回去了。”
出了正院后,她心绪不宁地往自己的合姝院走,可走到岔路口时,见廊下站了个人。
正是裴沅瑾。
她脚步停下:“裴公子等人?”
裴沅瑾转身:“你怎知我在等人?”
站在廊下这么显眼的地方,无论从哪个方向来都能瞧见他,不是等人是什么?
而且,柳拾意还清楚,他应该是在等她。
裴沅瑾负手,慢悠悠走过来:“不过柳小姐说得没错,在下确实在等人。”
“而且......”他懒懒道:
“柳小姐也猜得没错,在下确实在等你。()”
柳拾意心下一凛。
这人,不止才华横溢,头脑也聪明过人。这个节骨眼出现在她家中,一定目的不纯。
“你故意接近我弟弟,到底为何?▉()▉『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此时,四周无人,路边一大丛菩竹将两人遮住。
裴沅瑾贪婪地、眷恋地望着她,像隔着苍凉岁月般,心情隐忍激动。
然而,这样的情绪只是一瞬间,待柳拾意认真审视过去时,他眸子里早已一片干净。
裴沅瑾没回她的话,反而问:“是不是只要能帮你父亲,不论谁人你都会嫁?”
柳拾意震惊。
她跟母亲去求何家的事做得隐秘,为何这人知道?
“你到底是谁?出现在我家有何目的?”
裴沅瑾笑了笑:“你不必紧张,我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
只是来还债的。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裴沅瑾继续掌握主动权:“何公子那样的人,你也愿嫁?”
提起此事,柳拾意想起今日跟母亲去何家的情景。
彼时何夫人颐指气使,没给好脸色。得知她们上门相求,竟是提出那样令人发指的要求。
“要我们何家帮忙也不是不行,但柳夫人也清楚,柳大人得罪的可是裴首辅。我们何家冒着得罪裴首辅的风险帮你们,有什么好处?”
“想结亲?行啊,但这事得重新合计。实不相瞒,阿芙的肚子大了,算命先生说是个儿子。我何家头一个孙子可不能委屈了他,若是你们答应让阿芙当平妻,这事就好商量。”
这话简直欺人太甚,让一个小门小户且与人苟且怀孕的女子跟当平妻,若柳拾意嫁过去,岂不是拿脸搁在地上任人羞辱?
柳夫人听到这话,气得脸色铁青,当即带着女儿出了何家大门。
柳拾意收拾心绪,再次看向眼前的红衣男子。
也不知他是怎么得知此事,这会儿听他提起,她莫名有些恼。
还有些,被人揭穿不堪境遇的羞耻。
她气道:“此事与公子何干?”
裴沅瑾神色平静,仍旧问:“无论谁人帮你,你便嫁?”
“是又如何?”
“那换作我帮你呢?”
他语气三分轻狂,三分认真,还有几分意味不明。
柳拾意一愣,黛眉渐渐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