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贺臻刚才正与值班医生交流李焕的病情,睡梦中的喻沉忽然小声抽泣,像是做了噩梦。
喻沉已经回神,垂着红肿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讲述那个乱糟糟的梦。担心吵到李焕,他竭力抑制住哭声,憋得肩膀轻轻颤动,湿润的眉眼挂着滚烫的泪。
“我跟叔叔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放心吧。”
贺臻的指腹痛帮喻沉擦拭着眼角的泪,轻轻捧起他的脸:“再睡会儿吧,医生刚帮叔叔抽了血,除了有点发烧,各项指标都没问题。”
“发烧?”喻沉急了,连忙下地:“为什么会发烧?”
“这是正常的术后反应,医生说不用担心。”贺臻看了眼时间,走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还有四个小时天亮,你去休息。”
“我陪着爸爸吧。”喻沉注意到贺臻疲惫的眉眼,推着对方催促:“咱们说好轮流照顾爸爸,你去睡觉,我现在一点都不困。”
贺臻拗不过喻沉,只好答应他先在沙发上休息。
喻沉帮贺臻盖上薄被:“老大,你先将就,早晨我喊你,你再回家休息。”
贺臻:“不用,我已经让贺衡帮我们拿换洗衣服,你不放心叔叔的话,我们周一早晨直接从医院走。”
“可是…”喻沉垂着纠结的眉眼,说出自己的顾虑:“他是我爸,作为儿子我理应照顾他。你学习那么忙,我不想再麻烦你,让你这么累。”
贺臻注视着喻沉哭红的鼻尖,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些:“你跟我这么见外吗?”
“不是见外。”喻沉竭力否认,吸了吸鼻涕解释:“我担心爷爷怪你不去上课,让你受累又挨骂。”
贺臻蹙眉,迎上喻沉的眸子:“如果我爷爷生病,我需要照顾他,你会陪我吗?”
“当然会了。”喻沉不假思索地回答,“爷爷对我那么好,我应该孝敬他的。”
贺臻低头思索一会儿:“所以,叔叔从三岁开始照顾我,我也应该对他好。”
喻沉嗫糯:“那好吧…”
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别哭了,你要再哭,我就不歇了。”
喻沉赶紧擦干眼泪,朝贺臻挤出一丝微笑:“老大,我没哭,你赶紧踏实休息。”
“喻沉沉。”
贺臻无奈又心疼,朝他招手。
喻沉凑过来,垂着脑袋极力憋着泪。
从理性出发,贺臻心里有许多安慰喻沉的大道理想朝他说,可看见喻沉难过的模样,他又只想哄着喻沉。
“叔叔已经没事了,别难过了行不行?”
“嗯嗯!”
喻沉赶紧推贺臻:“你快休息。”
“嗯。”贺臻应了一声,枕在沙发上,缓缓阖眼。
为了不打扰贺臻,喻沉擤了鼻涕,乖乖守在李焕床边,托着腮安静地盯着输液瓶。
现在是凌晨
三点,李焕已经输上其他药液,他独自去值班医生办公室问了问李焕输血的事,医生告诉他不要过于担心,因为李焕本身就有点贫血,这是正常现象。
喻沉又搜索了一些治疗贫血的法子,疑惑李焕怎么会贫血呢?
同时他又有些内疚。
是他对他爸的关心不够,每年他体检的各项指标他爸都烂熟于心,反观他自己,居然不知道他爸爸贫血。
喻沉觉得自己很没良心,回屋后守着李焕,难过地又掉了几颗金豆子。
钟表里的秒针哒哒转动。
喻沉有点犯困,起身活动筋骨。
贺臻睡得还算安稳,均匀的呼吸声有节奏地落在静悄悄的屋子里。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贺臻面前,坐在沙发边缘,帮贺臻将被子重新盖好。
这时,贺臻的眉心微微动了动。
喻沉连忙僵住,生怕自己将贺臻吵醒。
又过了两秒,贺臻轻轻舒展眉眼。
喻沉缓缓趴着,慢慢凑近,发现这两年贺臻的样貌变化很大。有优秀的基因打底,轮廓和五官都越来越优越,随意往那里一站,惹眼又具有疏离感,跟漫画里走出的好冷男主似的。
贺臻的睫毛并不算很长,但非常浓密。
喻沉视线沿着那高挺的鼻梁悄悄下移,最后落在贺臻的嘴唇上。
他老大的嘴唇略薄,用小说里的话讲,是典型的薄情长相。
可他老大一点都不薄情,相反很暖。
喻沉突然想起一本小说里形容的冷峻男主。
薄唇讥笑,唇瓣坚硬。
所以嘴唇薄,唇瓣真的就会硬吗?
喻沉注视着贺臻那如温玉的唇色,绯红的唇紧紧抿着。
最终,他没忍住好奇心,抬起手指落在上面。
触感意外的软,虽然不及他自己的。
喻沉扬起浅笑,觉得漫画书里人物比例有些夸张,眼睛总是画得很大。
像他老大的五官就很完美。
喻沉双唇轻轻开启,笑意抵达眼底。
他又想起那天实验室停电的事。
如果没有贺臻,他估计得怕死。
他不禁又开始纠结起贺臻谈恋爱的事。
如果贺臻真的谈了恋爱,那天大楼停电,肯定不会第一时间来找他。
人家心里到时候就装着心爱的人了,哪里会想到他害怕呢?
喻沉越想心里越酸,眼睛微微耷拉着,就跟贺臻欺负了他一样。他抬起视线,忽然对上一双安静的浅褐色眼睛。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发生碰撞。
喻沉磕磕绊绊地问:“老大,你什么时候醒的?”
贺臻依旧躺着:“你摸我嘴唇前。”
喻沉的脸骤然腾起一抹红晕,刚要起身,却突然被贺臻揽牢肩膀,无法动弹。
“我是不小心碰到的。”喻沉小声狡辩:“你睡醒了怎么不说话?居然偷看我?”
虽然他知道这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却还是这么说了,反正贺臻不能把他怎么样。
“半梦半醒间,突然发现有人摸我。”贺臻懒懒地撩起眼帘,盯着喻沉羞红的耳尖,“喻沉沉,你摸我干什么?”
“我没有!你别瞎说!”喻沉像只咋咋呼呼的小河豚,不服气地反驳,“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贺臻眼底含着笑:“想摸可以摸,不用这么紧张。”
“你污蔑我。”喻沉是个藏不住事的,自己先招供一部分,“我就是觉得你好看,看你的时候手指无意中碰到你了。”
“哦~”
“这样吗?”
贺臻将信将疑地勾唇:“你觉得,我很好看?”
“不是我觉得,是大家都这么觉得。”喻沉偷偷瞧他一眼,“你比电影明星都帅。”
贺臻坐起来,轻轻勾着喻沉紧绷的手指,静静把玩:“你也好看,你比我好看。”
这句话很轻,像根羽毛轻轻挠着喻沉的心脏。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他拘束地回到病床边坐着:“你是不是在骗我?”
“骗你干什么?”贺臻走过来,俯身在他耳畔低声说:“在我眼里,喻沉沉世界第一好看,而且也很可爱。”
“肉麻,”喻沉仓皇得像只小兔子,转身低头埋着脑袋:“老大,你今天有点奇怪。”
贺臻直起腰,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掌心落在喻沉的头发上:“我一直这么觉得。”
喻沉虽然心里很开心,仍然嘴硬地“切”了一声:“我还是小胖子的时候,你也这么觉得?”
“嗯。”说到这,贺臻有点怀念小时候的喻沉,“我觉得你肉肉的时候特别可爱。”
喻沉用手指戳了戳贺臻的手:“都怪你。是你的零食太好吃了,把我喂胖了。”
“恶人先告状。”贺臻低笑,又轻轻揉了揉喻沉的头发。
…
白天,李焕醒来后精神头还不错,催了喻沉跟贺臻几句,见两人执意不回家,也就不再坚持。
喻沉帮李焕削完苹果,切成小块:“爸,医生说你贫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焕:“近半年吧,我去医院看了,没什么事。也怪我自己,医生给我开的药,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见效特别慢。”
喻沉噘嘴,眼睛瞬间红了:“你不听话。”
李焕赶紧哄他:“别哭,爸听你的,以后正常吃药。”
见喻沉吸着鼻涕,贺臻叹口气,帮他擦掉:“行了,叔叔刚醒,聊些开心的。”
李焕帮喻沉将眼泪擦干,心疼地盯着那双肿成核桃仁的眼睛:“别哭了,爸没事。”
喻沉忍了忍酸涩的鼻腔,最终还是伏在李焕怀里轻轻抽泣起来。
“我们家沉沉都十五岁了,还是个小哭包。”李焕搂着喻沉,说起开心事:“你是不是要竞选运动会的广播员?”
“嗯。”喻沉声音哽咽:“老大
说给我找个辅导老师,这样成功率高。”
李焕用眼神示意贺臻:“老师什么时候来?”
贺臻心领神会:“今天下午。”
李焕拍了拍喻沉的肩膀:“那你得快点去,明天有时间再来看爸爸。”
喻沉不情愿地皱皱鼻子:“我想在这里陪着您。”
“这里有护工呢,你们俩赶紧回去休息。你总在这里陪着我,爸也不放心你的身体,没办法养病,”
这回,喻沉终于被劝动。
随贺臻回去后,利用下午的时间,跟着语言老师练了练音准、节奏和发声。
时间一晃,马上到了竞选播音员的日子。
喻沉出发前,特意喝了好几杯枇杷梨汤润润嗓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肖钰的话说,都能直接去酒店门口当礼仪小哥了。
林嘉树和黎夜同样竞选了播音员,三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长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嘉树,你是不是也不擅长运动,想靠读稿子给班里加分?”喻沉大方地将润喉糖分给两人,“我老大给我准备的,你们也吃点。”
林嘉树道了声谢,散漫勾唇:“我来竞选,主要是想给我对象读加油信。他前些天生我气了,我来哄他。”
“啊…”喻沉没料到林嘉树会这么不把他当外人,挠挠耳朵:“你真浪漫。”
“嗯?”林嘉树眼眸微眯,“你如果选上,不给你哥哥读稿子加油吗?”
喻沉顿了顿:“要读的。老大报了长跑,到时候我得给他专门写首诗。”
“你们听说校庆开始选角的事了吗?”一直沉默的黎夜突然看向喻沉,“我自己写了一个剧本,你要不要做我的男主角?”
“男主角?”喻沉唇角不好意思地弯了弯,“谢谢你的认可,但我估计没时间。”
黎夜再次发出邀约:“我把剧本发给你,你感兴趣随时联系我,我觉得你很适合我的男主。”
喻沉没再推辞:“行,我瞅瞅。”
三人说着说着,来到校园广播站。望着楼道里长长的队伍,喻沉心里有些打鼓。没想到这项任务居然是个香饽饽。
一小时后,面试完的喻沉回到教室。
贺臻见他心事重重,以为他面试不顺利,递给他一瓶果汁:“今晚我陪你接叔叔出院。”
“嗯。”喻沉掏出练习册,忧愁地托着腮:“老大,广播员有许多人面试,我担心自己落选。”
肖钰正巧进来,迫不及待地问喻沉:“面试怎么样?能选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