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留下的笔记说,穆瑜的爱好很少,除了一个人坐在窗边看风景,就只有做饭和种树。
前者还好理解,后者出现在爱好里实在有些违和……喜欢养花、养多肉的人有不少,养苔藓也是相当雅致的爱好,但什么人才会喜欢种树?
……反正穆瑜看来的确很喜欢种树。
穆瑜从窗外收回视线,笑了下。
他似乎经常因为这个爱好受到质疑,并没多在意,只是把手探进口袋。
系统微怔。
它看着穆瑜摊开手掌。
那颗掉下来的玉兰花苞被穆瑜捡了回来。
在穆瑜
的掌心,那颗幼小的花苞悄然绽放,花瓣莹白剔透,缓缓向四周舒展,溢出一缕极淡的清香。
冬夜冷寂,窗外白雪皑皑,这个房间却像是被春意突兀地笼罩了。
“好看吗?”穆瑜问。
系统:“好看。”
穆瑜撑着膝起身。
走到博古架上的花瓶旁时,他手中的玉兰花已经重新抽出嫩绿枝条、发了几片新叶,开得生机勃勃。
穆瑜把花瓶拿去简单冲洗,接了些水,又把那一枝花插进去。
不用手杖的时候,他其实也能走路。只是右侧膝盖支撑不了太久,时间稍微一长,就会显出轻微的跛态。
像这种刻在意识体上的旧伤,多半是因为拖的时间太久,始终没有痊愈,已经成了自身核心数据的一部分。
所以,不论换什么人设,换多少个世界,都一样会顽固存在,无法抹除。
只不过……时间实在太久,膝盖的伤究竟是哪来的,穆瑜的印象也已经不深了。
“我和燕隼之间。”穆瑜问,“发生过什么事?”
系统愣了几秒,才意识到穆瑜口中的“我”,是已经代入了余牧的身份。
……穆瑜的这个习惯,笔记里其实也有。
在现实世界,穆瑜的职业是演员和教师。
穆瑜是科班出身,教他的老师是那种典型的沉浸式体验派宗师,在艺考的时候一眼看中了穆瑜的天赋,大一起就把人带进剧组锤炼,玉不琢不成器地一路逼成了影帝。
后来,穆瑜出了些意外,由于个人原因,突兀地选择了永久退圈息影。
但不论如何,他终归也是才二十七岁,就已经手握五部殿堂级艺术片,前途不可限量的三金影帝。
……
这也是穿书局在挑选精英级任务者时,会挑中穆瑜,邀请对方加入的原因之一。
系统在来的路上,其实就偷偷查过穆瑜的详细资料。相关的新闻报道、舆论评价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只是众说纷纭,有人说穆瑜退圈是因为醉驾弄坏了名声,不适合再做公众人物。也有人说醉驾只是个借口,穆瑜就是伤仲永灵气耗尽,不会演戏、演不好戏了,比起演一部观众骂一部,不如退圈保平安。
相关的帖子林林总总实在太多,系统看得头昏脑涨,塞满了八卦的数据里,倒是对一则简短的采访记得最清。
是一手把穆瑜教成影帝的那个老师。
那人已经七十多岁,精神倒是依然矍铄,听人提起穆瑜,脸色就迅速沉下来。
系统对人类的了解依然有限,但即使是机器来看,也知道那个表情至少称得上失望嫌恶。
采访的年头久了,话音掺杂了电流声,有几分失真:“随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干这行想要出头,谁不打熬?你们愿意看人在镜头前糊弄?”
“经冬的树,挺过了风雪,熬到春天才能成材。”
“他经不住,没什么可说的。”
“当初看错了眼。”
……
“就当浪费了十年。”
系统回过神。
穆瑜不知什么时候又去拿了手杖,倚着沙发扶手半坐,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窗外是条繁华的商业街,深夜依然灯火通明。
这场雪没有影响市区的热闹。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城市的热量远比郊外多,风也被高楼拦得更缓。即使天低云暗,夜色浓稠,也有色彩斑斓的灯牌点缀其间。
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透过落地窗,盖住了最后一点稀薄的月色。
穆瑜在等它的回答,又似乎并不着急。
穆瑜不着急,他没什么要去的地方,也没有必须要做的事,只是想离开。
“您和燕隼……”
系统下意识跟了一句,又实在适应不过来,改口:“余牧和燕隼。”
“余牧是燕隼的老师,从五岁到十四岁,带了他近十年。”
它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余牧毁了燕隼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