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舟和裴斯远正好无事,便也一并跟着去了。
如今原悄小腹已经隆起得很高了,夜里睡觉时不能平躺着,只能侧身休息。
但他到了孕后期,每日翻身都觉得疲惫,躺久了半边身体又容易麻,所以每晚卫南辞都会隔小半个时辰帮他翻一次身,免得他睡不安稳。
这夜,卫南辞帮他翻身时,发觉他呼吸不大平稳,便抬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
这么一摸,卫南辞吓了一跳,发觉对方竟是有些发烧。
“三郎。”卫南辞点亮了烛火,便见原悄面颊也染着些不大自然的红意,想来是发烧所致。
他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去找了一趟余敏行。
余敏行这些日子倒是挺上心,夜里睡觉连门都不锁,就是怕原悄有需要会找他。
“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倒是没再因为被吵醒而不高兴。
“三郎好像有些发烧,你过去看看吧。”
余敏行一惊,忙起身披上衣服,跟着他去了原悄的住处。
金锭子这会儿正守在厅内呢,已经备好了温水,正准备帮原悄敷额头。
“先等等,我看看再说。”余敏行上前搭住了原悄的脉。
大概是他手有些凉,原悄睫毛微颤,竟是醒了过来。
“嗯?”他面上带着点茫然,“怎么了?”
“三哥,你发烧了。”余敏行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原悄被卫南辞扶着坐起身,“脑袋有些发沉,倒是没别的感觉。”
“问题不大,烧得也不算厉害。”余敏行道:“今晚先不用药,你接着睡一觉吧,夜里我就睡在你们外厅,有事情再叫我。”
他说罢又看了一眼金锭子手里的巾帕,“给他擦擦额头和腋下就行了,不用一直敷着,回头若是烧得厉害再说。”
当晚,卫南辞就没敢再睡。
倒是原悄躺下没一会儿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但卫南辞能感觉到,怀中之人睡得并不安稳。
次日一早,原悄的病情倒是没有加重,却也并未好转。
余敏行不敢随便给他用药,去找余舟商量了一下,最终只给他施了针。
“怎么好端端就发烧了呢?”余舟有些不解,“如今天气是转冷了些,但我看小卫和金锭子将他照看得很好,不会着凉吧?”
“那症状确实不像是着凉。”余敏行道。
“你是号出来什么了?”
余敏行想了想,“我不知道此事与他发烧有没有关系,但三哥最近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许是害怕生产?”余舟问道:“我当初快要生你的时候,也是怕得厉害。”
“这我就不好说了,我也没问他,怕戳破了更惹得他不安。”
“嗯,我找机会与他聊聊吧。”余舟道。
当日,恰逢中秋。
裴斯远亲自掌厨,弄了一桌好菜。
他心情似乎不错,点了卫南辞陪他喝了两杯。
不过两人都非酗酒之人,所以并未多饮。
“当初你小子拜入我门下时,也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吧?愣头青似的,又是个火爆脾气……谁能想到一眨眼,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裴斯远感慨道。
“徒儿拜师时,师弟才这么高呢。”卫南辞比划了一个高度。
余敏行不乐意了,“胡扯,那时候我明明更高!”
“宝宝,怎么和师兄说话呢?”一旁的余舟道。
“哦……”余敏行忙收敛了气焰,老老实实朝卫南辞赔了个不是。
“一家人总归是要和和气气的。”裴斯远道:“将来回了京城,也不可为了此事再与君恪起争执。”
“师父,我对师兄早已不敢造次了,就是怕他不放过我。”
“那你就让他打一顿呗。”
“……”
余舟不愿听他们师徒二人絮叨,扶着原悄起身,说是要去赏月。
原悄早就吃饱了,闻言忙跟着他去了花厅。
“想家了?”余舟问道。
“前些日子给兄长们写了信,估计再有几日回信就该到了。”
余舟抬手在他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见他烧得并不厉害,这才放心。
“我问的不是京城的家。”
原悄一怔,“余先生想家吗?”
“偶尔还是会想的,不过我在那个世界死过一次,所以那感觉会不大一样,好像很多东西在死去的那一刻,已经被切断了。”
“我同余先生不大一样,我没有经历过死亡。”原悄道:“或者说……我在现实中没有经历过死亡,只在梦里梦到过……”
“做噩梦了?”
“不知道算不算噩梦,最近老是会梦到穿书前的事情……也不算是穿书前的事情吧,我没经历过那些事情,也没有记忆。但是那个梦境很真实,就像是真的一样,我在那个梦里好像死过一次。”
余舟拧着眉半晌,“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我听不大懂。”
“卫南辞去对付那个Alpha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他一起,在一个即将报废的舰舱里,我好像是受了重伤,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快不行了……然后他就开始用精神力替我疗伤。”
“后来呢?”
“我伤得太重,他根本就无力回天,但他很固执……像是打算跟我一起死似的。”
余舟想了想,问道:“你确定你从前不认识卫南辞?”
“不认识,我在京城的街上遇到他那次,是第一次见他。”
“你在星际时,谈过对象吗?”
“没有。”
“没有合适的,还是年龄太小?”
“都有吧,我在读书,还没有正式毕业。”
“你还做过别的梦吗?”余舟问。
“很多零零碎碎的,有些醒了就记不住了,但是好像都是关于星际时代的。”原悄道:“我想不通,为什么星际时代的梦里,会有卫南辞,他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啊。”
余舟想了想,“你比我聪明,你都想不通,我肯定更帮不上忙。你怎么没和小卫商量呢?说不定他能分析出什么来呢?”
“我其实有个猜测……余先生,你说我既然是从时空裂缝穿来的,会不会再穿回去?”
“啊?”余舟惊讶了半晌,“应该不会吧……我都穿过来十几年了,都没回去。”
“咱们的状况不一样啊。”
“也对,我是死了穿来的,来的时候原主也死了。你不同,你是活着来的,还是身穿。”
正因这个猜测,原悄才不敢轻易告诉卫南辞。
他怕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徒增对方的烦恼和不安。
“但是我反而觉得你该告诉他。”余舟道:“你想啊,万一是真的,他怎么办?”
原悄鼻子一酸,抬手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余先生,我有点害怕。”
“你是不愿离开小卫的,对吧?”余舟问。
“嗯,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一个父亲。”
“没有别的原因?”
“我……我也不舍得卫南辞。”
余舟想了想,自觉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便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跟他说吧,人多了总归好办事。你也别怕他不安,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习武之人,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安就不安呗,他肚子里又没孩子,不安也让他忍着。”
原悄闻言顿时被他逗笑了,心中的纠结也减轻了不少。
当晚,余敏行临睡前又帮他诊了一次脉。
卫南辞颇为紧张,却一直克制着没太表现出来。
“虽然烧得不厉害,但是也不能一直这么耗着,一会儿我给你开一副方子,先煎一副药喝了试试吧。”余敏行道:“我会斟酌一下,尽量不影响你肚子里的孩子。”
“好。”原悄点了点头,倒是颇为配合。
余敏行随后便走到书案边,帮原悄开方子去了。
好在他来之前,将可能会用到的药材都备了一些,所以并不需要差人去城内抓药。
“难受吗?”卫南辞握住原悄的手问道。
“不难受。”原悄凑到他身边嗅了嗅,“沐浴过才回来吗?身上没有酒味。”
“怕你闻着酒味难受,没关系,一会儿你沐浴的时候,我还是可以陪你。”
“我可以让金锭子陪我,不用你陪。”
“金锭子累了,我让他去休息了。”卫南辞道。
原悄并未与他啰嗦,待余敏行去抓药时,便任由卫南辞帮着他沐了浴。
当晚喝了药,原悄便睡了。
不知是与余舟那一番交谈,让他放松了些许,还是因为药力的缘故,当晚他睡得很是踏实。
半夜,卫南辞又悄悄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烧退了,这才放心。
只是躺在榻上半晌,卫南辞也毫无睡意,他方才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他和三郎,都穿着很陌生的衣服,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不知为何,三郎好像受了伤,还伤得挺重……
卫南辞深吸了口气,看向躺在自己怀中的人,只觉心口有些发闷。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也不知道梦里的原悄为何会受伤。
“三郎……”卫南辞低声唤了他一句,原悄似是有所觉,往他怀里靠了靠。
卫南辞凑上前,在少年唇边落下了一个吻,这才搂着人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他又做了个梦。
但这个梦与先前那个不大一样……
梦里的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原悄则比他更小,看着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小时候的三郎比现在看着更软糯,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看上去有种奶呼呼的感觉。
“又怎么了?”梦里的小卫南辞朝小原悄问道。
“卫南辞,我饿……”小原悄瘪了瘪嘴,小脸看着委屈巴巴的。
小卫南辞看着有点不耐烦,却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了两块糖,塞到了小原悄手里。
见小家伙扒了几次都没扒开,他便拿过去剥好,直接塞到了对方嘴里。
小原悄的脸颊本就圆乎乎的,塞了一块糖之后看着更圆呼了,特别可爱,让人很想戳一戳。于是梦里的小卫南辞果真伸手戳了一下,惹得对方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卫南辞被小原悄梦里这副可爱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但他这个梦很快就结束了。
他忍不住暗道,这个梦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切,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小原悄那张脸戳起来时那种软乎乎的触感。
卫南辞鬼使神差地抬手在原悄脸颊上戳了一下。
他这一下戳得很轻,却还是把原悄吵醒了。
金锭子在外屋留了烛火,所以内室也隐约有些光亮。
两人借着昏暗的烛火对视了半晌,原悄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刚才做了个梦。”原悄道。
“我也是……”卫南辞道:“我梦到了小时候的我和你。”
原悄一笑,“你梦到的,不会是咱们的孩子吧?”
“不是,两个孩子不是一样的年纪,而且……你叫了我的名字。”
“我小时候什么样?”原悄问他。
“白白软软的,很漂亮,头发有点泛黄,还有点微微发卷……”
原悄闻言顿时有些惊讶,“你梦到的,不是这个世界里的我?”
“我不知道是哪里,你说你饿了,我给了你一块……好像是糖?”
原悄起身坐起来,又问:“你梦到的,不会是星际时代吧?”
“我不认识,但肯定不是这个世界。”卫南辞道:“你梦到了什么?”
原悄怔怔看着他,半晌后才开口道:“我梦到了一架废弃的舰舱……我受了伤。”
卫南辞心口猛地一跳,想起了自己先前那个梦里出现过的场景。
“我们为什么会做一样的梦?”卫南辞问。
原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或许是平行世界的我们?”
“什么是平行世界?”卫南辞问。
“就是和我们这个世界平行的另一个世界。”
“什么是平行?”
“就是……”原悄想了想,“你可以把原家原来的小公子现在所在的那个世界,类比成这个世界的平行世界。在宇宙空间中,可能会存在很多平行世界……每个世界里,都会有另一个我们。”
卫南辞琢磨了半晌,也不知听懂了没?
这些概念对他来说过于复杂,就算他再聪明,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他们会经常串门吗?”他问。
“应该不会吧?”原悄道。
时空裂缝的存在是极其偶然的,否则若是人人都能穿越时空裂缝,宇宙秩序就乱套了。
这么一想,原悄便发觉自己先前的担忧或许并没有什么必要。
大概是他最近太在乎卫南辞了,所以才会患得患失,总是担心一切有的没的。
这些梦就算是有来由,也未必暗示着他所担心的事情。
“要不,咱们想个办法把那个门关上?”卫南辞提议道。
省得别的世界的人再来搅局,那他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原悄:……
作者有话要说:
时空裂缝:你很牛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