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婷挺惊讶的:“不是,程熵,你自己住吗?这房子太大了吧。”
“国内上学时候和我爸妈住这儿,后来他俩都搬走了,现在我自己住这边。”
程熵三言两语把自己说得更可怜了,还浑然不觉,热情地招呼大家随便坐,然后开始倒腾那些东西,把体感游戏机、扑克牌之类的娱乐物品,统统翻了出来。
客厅挺大的,宋晞把鞋子码放整齐,听见杨婷男友在问:“程熵,你还搞音乐啊?”
她抬眸看过去。
那边简直像乐器店,摆了古筝、漆黑的三角钢琴、吉他,竟然还有大提琴。
程熵从冰箱里拎出一瓶饮料:“不搞,以前国际学校瞎学的。古筝好像都是小学学的了,早都忘了,裴哥,你还记得怎么弹么?”
“只记得大概。”
裴未抒走过去,驻足在古筝前想了想,抬了一只手。
他的手长得好看,指节修长。
指尖拨在琴弦上,只随便弹了两句,不算流畅,但也能听出来,是《茉莉花》。
“这都多少年了还能记住,厉害了。”
那边蔡宇川他们聊起来。
宋晞能听见他们在说“弹这个不需要戴那个护甲么”“不戴疼不疼”,也听见话题从古筝转移到过去学校学过的那些乐器......
聊得十分热络。
可那些声音,像罩在玻璃里,是一种看得见的遥不可及。
宋晞终于知道,为什么认识裴未抒这么多天,她都还是有些容易紧张敏感;为什么总觉得他在身边有种不真实感。
她对裴未抒的了解,都还停留在过去。
停留在青春年少她爱慕他时,费尽心思打探来的消息上。
在
() 剧本里、密室里,宋晞也曾是裴未抒的队友或者对手,甚至才刚扮演过夫妻,可那都是不真实的。
自己并没有因为那些虚拟关系,而变得更了解他。
宋晞知道蔡宇川抽细的那种香烟、知道他是某上市公司的副总裁秘书、理想型是某位著名的女主持人、目前单身。
知道程熵在墨尔本大学读心理学、年初刚刚和女友分手、和人合伙开了家心理工作室、最近状态不太好正在休息期。
而裴未抒,他似乎不怎么提起他自己的事情。
连他为什么回国、学了法律后有没有按照梦想发展,宋晞都不得而知。
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一样可以成为朋友吧?
就像杨婷,已经坐在钢琴前,瞎按了一串“哆来咪”,然后和他们吐槽:“我们小学就学了两样乐器,一个竖笛,一个口琴。班里还有那种讨厌的男生,吹完口琴乱甩口水。”
杨婷对他们没有心思需要隐瞒,所以永远放得开。
宋晞羡慕闺蜜的坦然。
是她自己心有芥蒂。
在来时的路上,杨婷他们已经听说了程熵的事,有意陪他散心,所以后来开了啤酒来喝,连宋晞也浅喝了两杯。
只有裴未抒滴酒不沾,关心地询问宋晞是否真的要喝:“以前喝过么?”
宋晞点头。
她酒量还可以,只是玩游戏不太擅长,坐在旁边做安静的观众。
电视屏幕上有点歌模式,杨婷拿了麦克风,竟然点到《词不达意》。
杨婷说:“这是大学时,宋晞我们常听的歌。”
【我们就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却触不及,虽然我离你几毫米......】
程熵没让杨婷唱完,给切掉了。
“来个欢快点的歌好吗?真是不顾我的死活啊?”
酒精让人欢愉,杨婷男友拿过麦克风:“《红日》吧,欢快。”
宋晞心里也不太舒服,趁着热闹溜到阳台,在敞开的窗口处透风。
蔡宇川从洗手间回来,拿着烟也进了阳台。
撞见宋晞孤零零在这儿,他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宋晞,非把你们拉来,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没有,过来透透风。”
“晚点让裴哥送你回去吧,他没喝酒。”
“他......一直不喝酒么?”
“嗯,一直不喝。不烟不酒,可清心寡欲了。”
蔡宇川也喝酒了,对宋晞没什么防备,拉开话匣子:
“你看我啊,程熵啊,我们如果遇上事儿,喝点酒就解决了。”
“我是喝完酒爆哭,哭完就好;程熵是死命凑热闹,逮谁灌谁,灌完别人灌自己,陪他热闹一阵子,他自己就缓过来了。”
“裴哥那种难受,才真是让我们这些当兄弟的无措。”
宋晞脱口而出:“裴未抒为什么回国?”
又觉得问得太唐突,只
能掩饰成玩笑,“也失恋了么?”
“他回国,可不是这种好解决的小问题。”蔡宇川看了眼客厅,确认人都在那边,才开口。
他说裴未抒当年,念的是top10的法学院。
别人都是一个学位都忙不过来,他又修了一门计算机相关的学位,还有空去参加校内外活动,是个狠人。
而且那个计算机专业的老师挺喜欢裴未抒,一直想让他继续读研的。但裴未抒是对自己目标很明确的那种,他更喜欢搞法律,所以拒绝了。
“他确实厉害,进了很多人的‘favorability’律所。实习之后都已经差不多确定留下了,谁知道国内家里突然出事了。”
宋晞右眼皮一跳,几乎有些不想听。
但蔡宇川还是说了:“裴未抒的奶奶和姐姐出了车祸,被一酒驾的给撞了。”
说到这里蔡宇川忍不住骂了脏话。
裴奶奶在重症坚持了1个多月,最后还是没抗过去。
姐姐勉强算幸运些吧,性命无碍,但据说现在有一条腿是假肢。
宋晞鼻腔和嗓子像堵了块干燥海绵。
那些压抑回去的眼泪,把它泡得越发蓬松,胀得她难受。
她见过裴未抒那些可爱的家人——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戴着眼镜,清瘦又慈祥,变着法儿地打探孙子有没有恋爱。
姐姐是开跑车的大美女,随便挽起来的头发都那么慵懒好看,似乎谈了个不太理想的男友,想方设法拉拢奶奶和自己一个阵营。
那些记忆里鲜活的人......
程熵在屋子里扯着嗓子叫人:“蔡宇川,人呢?哪躲酒去了?”
“得,躲不过去了,我先进去了啊。”
蔡宇川丢下一句“可别和裴哥说是我说的”,匆匆赶去喝酒了。
月色冷清,窗口凉风阵阵。
宋晞站在阳台,久久无法平静。
“宋晞。”
裴未抒在叫她,声音咫尺。
宋晞强打起精神回头,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刚切了水果,你要不要......”
裴未抒的问句只说了一半,突然皱眉,盯着她看了几秒,“你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