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若是再给谢长生上药,顾绯猗觉得,保不齐那药会全被他舔干净。
不过口头上虽拒绝了,顾绯猗还是让侍从去客栈牵了匹温顺的矮马来,又在马鞍上垫了软垫,伸手敲了敲马车。
窗帘被人掀开,谢长生和岁岁一起探头往外瞧。
见到那匹小马的时候,谢长生有点不敢置信似的。
() 他看看小马,又看看顾绯猗,再看看小马。
待到终于确定这匹小马是顾绯猗给自己找来的时候,谢长生心中涌出一股奇异暖流。
等那股暖流褪下后,他欢欢喜喜地对顾绯猗道谢:“你真是好人!我要告诉一个大秘密!”
顾绯猗扬了扬眉,眸光定在谢长生脸上:“什么秘密?”
谢长生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只要保持呼吸,不要断气,就能长寿,是不是很神奇?”
顿了顿,谢长生又更神秘地道:“顾绯猗的爸爸是顾绯猗的爸爸,顾绯猗的妈妈是顾绯猗的妈妈,神奇吗?”
顾绯猗:“…………”
顾绯猗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忍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弯起食指狠狠在谢长生额头上弹了一下:“噤声,从马车上滚下来,就知道胡言乱语的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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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因老皇帝催得急,顾绯猗带着谢长生去见了老皇帝。
老皇帝在养心殿,少见地没有倒在美人榻上,一手美人一手美酒。
而是惶惶着神色,快步走向顾绯猗。
顾绯猗不着痕迹地避开老皇帝伸来的手,问:“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老皇帝便讲了起来。
许是他喝酒喝得多了,脑子也不清醒,很多话听起来都前言不搭后语。
谢长生倒是觉得颇有自己风范。
他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是在顾绯猗外出时,老皇帝心血来潮上了一次早朝。
因顾绯猗不在,群臣在朝堂上争吵起来。
一时有人冒死劝谏老皇帝顾绯猗不能留,一时又有人说东北西北,许多处都起了祸乱。
还有人拿了账本,要给老皇帝算算这几年的开支究竟有多少!
虽在朝堂之上,老皇帝只觉得这些话逆耳。
他气不过,叫了侍卫,不顾谢澄镜与谢鹤妙的劝阻,当场把这些人送去砍了头,但事后回想起来,却只觉得所有坏事都好像叠在一起,朝着自己来了,一时间只剩惊慌。
他用浑浊的眼,惴惴不安地看着顾绯猗:“绯猗,朕的大周真有他们说得那样不堪吗?”
顾绯猗轻笑道:“二人成虎事多有,就算是没有的事,放在容易惊慌的人口中,那便也成了天大的事情。”
“不过就是起了祸乱,派人去镇就是。”
轻飘飘的两句话,成功让老皇帝神色安定下来。
他扑通一下坐回到座位,猛灌了一口酒,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绯猗……”
他浑浊的眼渐渐亮起:“你的那位绝色美人,可回京了?”
谢长生本是默不作声地蹲在地上,用小勺抠着旁边蟠龙柱子上那金色的粉,兜在衣服下摆里。
——其实谢长生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金子,但不是金子,谢长生会收获快乐,是金子,谢长生会收获金钱和快乐。
谢长生真的,谢长生赚死。
但这会儿,谢长生见老皇帝杀了忠臣后,还在惦记着美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又开始唱歌:“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顾绯猗是背对着谢长生,猝不及防听到谢长生声音,嘴角都往上抬了抬。
他压下嘴角,看向黑脸的老皇帝,答道:“还未回京。”
老皇帝“哦”了一声。
他催道:“快点带来给朕瞧瞧,朕给你们赐婚。”
这话说的是五分真心,五分假意。
虽老皇帝平日里总说着要给顾绯猗女子,可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想真的见到顾绯猗身侧有一位绝世美人。
美人分明都应该是他的才对……
顾绯猗他一个阉人……
一股子不知名的情绪渐渐蔓延上老皇帝心间。
但静了片刻后,老皇帝甩了甩头,将那阴暗的想法暂时抛到脑后——不管如何,顾绯猗都是他最亲近的鹰犬,除了顾绯猗外,他谁都不信。
等顾绯猗安抚好了老皇帝,又让谢长生把贴身佩戴的一个红宝石头饰留下给徐美人后,顾绯猗带着谢长生出了养心殿。
谢长生一出了养心殿,便像撒了欢的岁岁一样,跑得没影。
只留顾绯猗一个人原地,面露思忖地站了很久。
他洞察人情,当然看到老皇帝刚刚那一瞬的戒备。
许是身体好了,思路也变得比之前清晰了。
若老皇帝真要针对他……
倒是有点苦恼。
苦恼——应对的方法有太多,却不知道该选哪种才更有趣。
顾绯猗低头,缓慢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掌。
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掌,中指上套着一只粗劣如儿童玩具的黄铜戒指。
就这么一只手,便能翻手盛世,覆手乱世。
实在奇妙。
一段对话突然闯入顾绯猗的脑海。
——“小殿下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吃!睡!玩!”
顾绯猗扬起唇角。
“若真有这么一天,”他摸了摸唇畔的笑意:“那便……趁机送小殿下一个盛世好了。”!